次日一早,金恬是餓醒的。她才睜開眼睛,便聽到身邊搖籃里俏妞的哭聲。
她猜想俏妞大概也是餓了,便趕緊起身將俏妞抱起,想著應該給孩子餵奶了。她解開上衣給孩子吸,可是俏妞吸著吸著啥都沒吸出來,又哭了。
金恬明白了,這還沒開奶呢。為了早些開奶,吸不出來也得讓俏妞多吸吸呀。俏妞閉著眼睛見有東西往嘴裡塞,她又狠命吸一陣,啥都沒吸出來,接著哭聲更大了。
孩子餓了,金恬也餓,恰好仲勤進來了。他一手端米糊一手端大碗肉絲麵,笑呵呵地走過來,「來,俏妞喝稀米糊,俏妞的娘親吃肉絲麵。」
他一大早就趕去磨米粉和買肉買麵條,回來就忙著給她們娘倆做吃的。仲勤不是在自己小屋的做的,而是在姜氏灶屋裡做的,金恬見他從外面端過來,還以為這些是婆婆做的,笑著說:「昨晚後半夜娘沒再鬧了,大清早還給做吃的,想必她是想通了。」
仲勤僵了僵,說:「娘……娘去河邊洗衣裳了,這些是我做的。」
金恬身子一怔,看著仲勤那滿頭大汗又帶有幾分歉意的樣子,頗是心疼,隨即一笑,「沒事,你做的也好。」
仲勤小心翼翼地餵著俏妞,金恬吃著肉絲麵,可能是真餓急了,沒一會兒便吃完了。俏妞畢竟才剛出生,她只吃一點兒便呼呼睡著了。
仲勤接過金恬的碗,說:「待會兒我去捉魚,聽說鯽魚好發奶。作坊的事我讓大哥和大嫂倆照看著,你坐月子就由我來伺候著,好不好?」
金恬覺得由仲勤來照顧她更順心,仲勤若做得不好,她可以教,要是婆婆做的不好,她不說出來怕對孩子不好,說了又怕婆婆生氣。金恬拿巾子給仲勤擦了擦汗,點頭道:「好。」
仲勤在他爹娘的灶房裡匆匆吃了飯,然後帶著他爹韋老二一起進屋來搬東西。早上一起床仲勤就已經跟季秋說好了,要把糧食和一些大物件搬出去。季秋是小叔子,他怕金恬給孩子餵奶便不好進屋,所以由韋老二和仲勤兩人把東西往外搬,季秋再接著往他自己屋裡搬,一間屋子塞得滿滿當當。
搬完之後,仲勤突然想到要去金恬娘家報喜,便趕緊抓只雞,去金家村了。報喜之後,他又跑著回來去捉魚,這一上午忙得他絲毫沒停歇。
當他拎著魚跑回家要給恬娘做午飯時,竟然見他爹韋老二在路邊的溝里給俏妞洗屎片尿片。
「爹,你咋幹這個,讓我來吧。」仲勤說著就要放下手裡的魚。
韋老二忙道:「你趕緊回家給恬娘煮魚去,娃兒吃稀米糊和米湯不禁餓,得吃奶才行,早些發奶才行。」
仲勤怕餓壞了恬娘和俏妞,只好拎著魚往家裡跑。他輕輕進屋,見她們娘倆都在睡覺,他沒打擾便去爹娘的灶房裡忙著了。因為在自己屋裡做飯太吵,油煙味也重,怕是這個月他都得在他爹娘的灶屋裡做飯了。
他一進灶屋,見他娘姜氏已經做好了飯菜。仲勤以為他娘做的只是他爹娘兩人的,也沒在意,沒想到姜氏卻拿碗盛一大碗飯,之後還夾好菜,把碗遞給仲勤。
「兒啊,娘不是惡婆婆,你向著恬娘也沒錯,可娘也沒做錯啥呀,怪只怪咱家近來不得菩薩保佑才出了這麼些事。你爹說了,咱家雖出了不少事,但總歸一家子人如今都好好的沒病沒災,至於咱家往後過得好不好,只能看命了,唉。」
姜氏唉嘆了一聲,又道:「你把這飯端給恬娘吃吧,俏妞的米糊我也做好了,等會兒你自個兒餵她吃。我來把魚收拾一下煮了,你爹說恬娘還沒開奶,也不知恬娘這身子咋這沒福,平時她吃好的喝好的,竟然生了娃也不下奶,要知道當年我飯都吃不飽,但生你們幾個都是兩個時辰後就開奶了……」
仲勤聽他娘嘮叨著好像沒有要停的意思,他等不及就端著碗出去了。姜氏見兒子都不等她說完就走人,她氣得將魚往板上一放,狠命地刮魚鱗。
金恬這一上午感覺頭暈心慌,眼睛還冒星星,稀里糊塗地睡了醒,醒了睡,一點兒精神都提不起來。她自己知道這應該是產後貧血,爬起來泡了紅糖水喝,喝完後暈乎乎的,眼睛仍然冒星星,她只好又躺下睡了。聽著仲勤再次進門,她才勉強坐起來。
仲勤端飯進來,高興地說:「瞧,這是娘給你做的。我瞧著呀,她是有些不好意思過來瞧你,畢竟昨夜鬧得太過了,所以就在灶屋裡默不作聲給你做好吃的。」
金恬看著飯上面有燉肉,按理說她快開奶了不能吃太油膩的,但婆婆好心燉肉給她吃,她也不好挑剔,便接過來吃著,只是不吃肥肉,不喝湯。她邊吃邊道:「嗯,娘手藝就是好,比你做的好吃。」
仲勤瞧著金恬臉色蒼白,嘴唇也發白,實在有些擔憂,「恬娘,是不是昨日生娃兒失血過多,瞧你這臉這嘴唇,不對勁呀,是不是得找郎中來瞧瞧?」
「不用找郎中的,我自己知道,確實是貧血,這月子裡我多喝紅糖多吃棗以及花生就能補過來的。喲,俏妞醒了,你把她抱過來,我再喂喂她,看是不是有奶了。」
俏妞一醒來嘴就微張著,像是要東西吃,肉拳頭舉在頭頂,兩個腳掌相對著貼在一起。這小可愛又調皮的模樣可把金恬和仲勤逗樂了,真是喜歡不過來呀。沒想到金恬抱起俏妞來吸奶時,吸了好一陣子發現是空的,她委屈地癟了癟嘴,哼哼唧唧哭了起來。
仲勤哪見過小娃兒這般可愛勁,平時別人家生了娃兒抱出來他只是遠遠瞧一眼,可從來沒近距離瞧過,更沒逗小娃兒玩過。雖然每個新出生的娃兒都可愛至極,但仲勤就覺得只有自家閨女才這麼得人疼。
他樂呵呵地說:「喲喲,我家俏妞別著急,爹爹給你端吃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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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兩日,都是姜氏只管做飯菜,仲勤給恬娘和俏妞洗衣裳、尿片,打掃家裡,偶爾去作坊看看,去田地里瞧瞧。另外,他每日都給金恬燉紅棗、煮紅糖,金恬貧血嚴重,得好好補補才行。
讓一家子都歡喜的是,第三日金恬終於有奶水了,俏妞每回吃奶時都一臉酣暢,吃得那個享受啊。
金恬娘家人來看望時,姜氏竟然熱情地招待了,她還是顧著面子的,無論她心裡喜不喜歡這個小孫女,在金恬娘家人面前她是絕對不表現出來的。
一切都挺安生,當然,除了姜氏從來不抱俏妞這一點讓村民們津津樂道。直到金恬坐完月子,家裡辦滿月酒時,姜氏當著金恬娘家人和眾多親戚和村民們的面,抱了一回俏妞。
看著俏妞長得水嫩嫩的,兩眼烏黑澄亮,模樣如此俊俏可愛,姜氏平時瞧著也慢慢喜歡上了,這一抱吧她還真有些放不下手了。她暗暗嘆一氣,這要是個男娃,她肯定拼了命的疼這個小東西,誰讓是個女娃呢。在她看來,女娃不僅是賠錢貨,嫁出去後還要受婆家的氣,得不停地生兒育女,當女的有啥好啊,只有男娃才硬氣。
她想歸這麼想,可俏妞就是俏妞,又變不成男娃,她只能認了。
出了月子,金恬就可以抱著娃兒在院子坐坐或走走了。作坊以及田地里的藥苗和糧食之事她沒再問過,一切由仲勤打理。
轉眼到了深秋,夫子埂那兒的新院子蓋好了。家什與各樣物件也都搬進去了,許多家什還是由金恬畫了圖然後找人做出來的呢。到了搬家這一日,仲勤在新院子裡擺了二十桌宴,炮竹也放了二十響,真的是辦得轟轟烈烈啊,整個楊柳鎮的人都知道韋仲勤和金恬有喬遷之喜,而且住上了最闊氣的院子。
這院子雖比殷家院子要小一些,但在格局與布置上,可比殷家別致多了,許多東西村民是見都沒見過的,譬如木頭沙發、衣帽架,還有特別實用的推拉門衣櫥,簡直讓大家大開眼界。
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還特意做了一間可以沖水的茅房,因為在地底下挖了池子,以後上茅房後打一桶水往裡沖就行了。金恬不知有多歡喜,她終於可以不用上臭哄哄的茅房了。
喬遷這一日他們小兩口可沒請殷尚,沒想到他竟然不請自來。這可讓眾人沸騰了起來,前夫來看前妻喬遷新居,到底會是祝賀還是挖苦或是鬧事呢,村民們都眼巴巴地看著,簡直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