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聲響起來。
鼓點用的是我們耳熟能詳的《分列式進行曲》。單純的用鼓,一樣是可以打出後世里那熟悉的節奏。
張昭單騎當先,騎在白馬上,率領著新軍千戶所一千名士兵橫穿點將台前的場地。
雄壯的白馬步履輕健。馬蹄輕點在地面上。噠,噠,噠。一步步的踩在軍樂的鼓點上。馬腿上的肌肉,隨著走動就像是水流下來般。在這夏日的陽光中,鮮活而生動。
白馬,將軍,軍陣,這軍中的畫卷就這樣舒展開,吸引著校場中所有人的目光。
「向右看!」張昭聽著鼓點,率先喊出口令,抬手敬禮。張昭在新軍中已經廢除「跪拜」軍禮,改為近代式的軍禮。
跟在張昭身後兩米開外的警衛排、八個連隊的軍陣齊聲高呼「一二」。
啪!
正在齊步走的士兵們換成正步。靴子重重的砸在黃土地面上發出整齊一致的聲音。一千人同時的砸在一個鼓點上,地面在此時,仿佛都顫抖著。
…
…
校場中,十二團營奮武營的區域。
都督周豫全副武裝的站在團營的旗幟下,親眼目睹著張昭這個新軍千戶所以這種新奇的方式亮相。這是他若干年後的談資:當年勞資就在場。
而此時周都督心裡正吐糟張昭古怪的口令。光說還不練。張昭喊的「向右看」,哪有人向右看?
同時,心裡震驚難言。這一千人如同一人,那踏出的步伐仿佛是敲在人的心裡,令人感到顫慄,隨後熱血上涌!
作為明軍中的高級將領。他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戰場之中,靜止的列隊,用長槍陣應對騎兵的衝擊是相對而言比較輕鬆。而能在行進中保持住陣型,這是絕對是精兵。
想想看,將此時這一千名士兵手中的燧發槍換成長槍,在戰場上突進,那會是何等令人熱血的場面!長槍如林,追亡逐北。
…
…
高台上的弘治皇帝、朱厚照、太監們、文臣武勛們都明顯的感覺到輕微的晃動。同時也感受到新軍士卒們所現出的力量、精神,個個心中震撼!
但是,這還沒有完。
嘩。
在口號聲,新軍千戶所所有的士卒將倚在肩膀上的燧發槍持著在手中,槍尖的刺刀刀尖向前。這是兩個動作,左手握住槍管,燧發槍向前劈掛。這整齊的動作匯聚在一起,在空氣中發出一聲脆響,殺氣騰騰!
正午的陽光照耀在鋼鐵的刺刀刀刃上,反射著刺眼的光芒。一個個的連隊,一排排的士卒就這麼在鼓聲中以正步,雄赳赳氣昂昂的橫穿點將台前。
將他們的精神風貌,將他們青年的銳氣,展示在皇帝、重臣們面前。他們就如同一股洪流,沖刷過眾人的心靈。見之者,震撼難言。
如此軍隊,誰敢說他們是花架子兵?誰又敢說他們不是精銳呢?
「齊步走。」
「立正。」
看著新軍千戶所的士兵走過之後,遠遠的停留在校場的最東端。高台這裡以太子朱厚照興奮的聲音而打破寧靜,「張昭練的好兵。真是精彩!」
他已經想像著日後他騎在白馬上的場景。騎白馬檢閱,真是帥啊!
弘治皇帝輕輕的點頭,白胖的臉上已經帶著笑容,張昭確實給他掙臉,沒有辜負他的期望。拿起茶碗喝茶。他剛剛看的心潮起伏,嗓子有點干。
這一次謝遷沒有起頭說話。誰都知道他對張昭有些意見。在周圍低聲震撼的議論聲中,弘治皇帝身邊的這個小圈子裡,最先開口的反而是吏部右侍郎王鏊。
王鏊讚許的道:「團營演武不錯,新軍千戶所更是出彩。在下以為今日的會操,當以新軍千戶所為第一。」
馬文升品味著剛剛過去的令人震撼的軍陣,認可這個說法。張昭這小子有點本事啊。不枉他當初允許其便宜行事。詢問道:「英國公的意見呢?」
英國公張懋笑著道:「理當如此。」
張昭今天表現出現出色,只看天子的臉色就知道,他要一飛沖天了。他之前在國泰商行購買了三塊大玻璃鏡子,共計三千兩銀子。算是對天子練兵的支持。現在他得考慮,和張昭接觸接觸。
司禮監太監陳寬手裡拿著拂塵,穿著精美的暗色長袍,尖著嗓子道:「咱家以為也是如此。張昭的表現有目共睹。諸軍理當心服口服,沒有異議。」
成國公朱輔在武勛群中,看著遠遠佇立、旌旗飄揚的新軍千戶所。心中搖搖頭。他不久前給兒子說,張昭驟然而起,敗亡時也會很快。但現在張昭要站住腳跟了。軍權不比其他啊!而且,這支軍隊名義上的首領還是東宮太子。看看這會兒太子的反應!絕對是將張昭算作潛邸舊臣。
馬文升點點頭,就準備向天子匯報。馬兵部向來是不會「請示」閣臣的。他的官場資歷非常老。
李東陽臉上帶著微笑。他並不怕御史罵他此時沒有閣臣體統。誰都知道張昭和他是同鄉,而且張昭的老師李教諭是他的族弟。張昭今天給他臉上增光啊!
李閣老心裡正盤算怎麼說服馬文升將火器工匠全部撥給張昭。這時,聽到保國公朱暉插話道:「陳公公此話有點過。諸軍未必心服。本公承認張昭的軍陣確實走的好,訓練有素。
但是,這等新兵在戰場上未必就能委以重任。光是隊列、步子走的好有什麼用?他們就靠純粹的燧發槍陣作戰嗎?在面對騎兵的衝鋒時,面對北虜的拋射時,他們還能穩得住陣腳?
軍隊,終究要以取勝為最重要的評判標準。軍中將士誰會服氣他們?」
說著,保國公朱暉向弘治皇帝道:「陛下,所以臣以為授予新軍千戶所會操第一不妥。」
朱暉扯淡半天,聽在眾人的耳朵里,他們分別有兩種意見。
第一種看法,認為朱暉說的是正確的。保國公畢竟是統兵的大將,對戰陣之事非常熟悉。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種例子難道還少嗎?將張昭評為本次會操第一確實不大妥當。
第二種看法,保國公朱暉在強辯。
剛才保國公在說什麼?說張昭的兵是花架子,是脫機取巧,故意專門練軍姿、隊列!但只要不帶任何偏見的人觀看剛剛的演練,就知道保國公說的是屁話!
換言之,保國公被張昭打臉了。而且還是打的啪啪響的那種!
朱暉這是在利用他在統兵方面無人可比的地位來強辯,擺脫被打臉的尷尬。
弘治皇帝自然不信保國公朱暉的「鬼話」,但是得給他的「愛將」留點面子。而且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對張昭而言並非好事。他才是十七歲。
弘治皇帝正要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