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怎麼辦?」左左的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吧嗒吧嗒地往下落,她的眼睛早已被淚水模糊,她把自己能想到的辦法完全都用了一遍,可無論怎麼做,都無法阻止她懷裡的蘇顏一點點地變成了星光。
惡魔是宇宙中最強的種族——沒有之一。他們很少會遇見無能為力的時候,可真正到這個時候,他們能做的和普通人類一樣,只剩下祈禱。不同的時,人類會祈禱滿天的神佛,惡魔祈禱的是他們的王,阿薩斯。
即便他們知道,在惡魔之王被鎮壓的無數年裡,這樣的祈禱毫無作用,但左左還是遵照本能,向他祈禱。
冥夜沉默地站在她的身側,這麼多年來,本應該是宇宙統治者的惡魔像耗子一樣隱藏在宇宙的黑暗裡,當初的九十九個同伴,如今剩下的已經不多了,眼前又有2個同伴將要消失。
不是說,惡魔是真正的不死之身嗎,那麼,那些消失的同伴又去了哪裡呢?也是這樣,化作星光,回歸宇宙嗎?
左左聲音哽咽的一遍遍地祈禱,眼淚已經浸濕了蘇顏的鬢角,而星光已然蔓延到蘇顏的脖子。
「沒有用的!」冥夜忽然拉起坐在地上的左左,「王被鎮壓在原始宇宙中心,沒有用的!」
左左茫然地抬起頭,一顆淚珠子滾落下來。
冥夜被左左茫然無助的眼神看得心中一痛,乾澀道:「王被鎮壓,我們,我們,已經被這個宇宙拋棄了。」
左左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依舊茫然的流著眼淚,嘴裡哽咽地重複著每個惡魔都熟悉的祈禱。
「左左,夠了!沒有用的!」冥夜壓抑著心底的情緒,低吼了一聲,在傷心難過時,左左可以哭泣,可以祈禱奇蹟出現,但他不能,他只能用憤怒來表達自己的悲傷。
被冥夜一吼,左左的情緒立刻崩潰,把蘇顏僅剩下的頭死死抱在懷裡,嚎啕大哭,也不管那蔓延的星光會不會對她造成傷害,恐怕,就算星光真的會連她一起殺死,這個時候,左左也不願意放手的。
「娜娜,蘇顏,不要死,不要死……」
充斥著左左哭聲的紅房子裡瀰漫著死亡和絕望,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就算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抱緊蘇顏,依舊無法阻止那星光的蔓延,蘇顏的脖子消失了,然後是下巴,唇,鼻,眼睛……她的懷裡只剩下了蘇顏的長髮,而那一縷縷的長髮也在堅定不移地化作星光。
「總算趕上了。」一個陌生年輕的男人聲音忽然出現在紅房子裡。
冥夜猛然抬頭,似乎看到了某件不可思議的事情,驚愕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你,您……」
哭得天昏地暗的左左卻並沒發現多出來的男人,也沒發現冥夜的異常,她用力的攥緊蘇顏的最後一縷頭髮捂在自己的胸口,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可這最後一根稻草也被人搶走了。
左左被一股大力摔到一旁,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那縷頭髮沒有化作星光,而是被人搶走了!
她的表情瞬間兇狠起來,抹掉眼淚正要撲向那個人,可視線一接觸到那個男人……
左左的反應比冥夜還要誇張,她張著嘴傻了好半天,才在冥夜的一聲輕咳中回過神來。
「王——」左左像一個迷路的小孩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家長般,抽抽噎噎地撲了過去。
小傑握著手心裡的那縷頭髮,側身閃過了左左的一撲。
左左撲了個空,卻被冥夜接住,冥夜拉著左左警惕地退後了一步:「他身上的氣息不對。」
「不對?」左左急忙感應,小傑身上的確有王的氣息,但這氣息並不強烈。
「我不是他。」小傑沒時間故弄玄虛,轉身就要離開。
「你是誰?」
「你要去哪?」
兩聲質問同時出口,左左和冥夜迅速分開,一左一右呈半包圍攔住了小傑。
小傑晃了晃蘇顏剩下的那一縷頭髮,上面的星光已經消失,之前因為看到左左抱著蘇顏哭得聲嘶力竭,所以他回答了左左的質問。
「我要去找她。」
「她沒死?」左左驟然睜大雙眼,驚喜地問道。
小傑沉默了片刻,嚴肅地看著冥夜和左左:「你們去找李九思,他會告訴你們答案。」
「到底怎麼回事?」左左飛撲過去,想要拽住小傑,可還沒等她靠近,就被一股無形的牆彈了回來,同一時刻,站在她和冥夜面前的小傑,握著蘇顏的那縷頭髮,一眨眼就化作了星光。
異變發生的太快,左左和冥夜傻傻地盯著剛剛小傑所站得位置,良久,左左問:「現在我們怎麼辦?」
冥夜微微抬起下巴:「去找李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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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碎星石孤零零地漂浮在宇宙中,它好像一隻沉浮在海面上的扁舟,渺小而寂靜。宇宙中有無數的碎星石,但不會有任何一枚會像一隻小舟般,脫離了星球的引力,無視宇宙定律,堅定不移地飄向某個固定地點,之所以它不同,是因為此刻在它上面,坐著一個男人。
楚零曜盤膝坐在這顆碎星石上,他的形象甚是狼狽,身上的衣衫破破爛爛,上面沾染了不少已經變黑的血液,肩頭還插著一根半明半暗的箭——黑羽的箭。
自從無數年前的那場婚禮之後,他的力量就在不斷地衰弱,在與李九思交手時,又被黑羽偷襲重傷,不過黑羽的箭卻已一種奇妙的方式壓制了惡魔之王的詛咒,不,準確的說,應該是以毒攻毒,惡魔之王的詛咒竟然發生了轉變,變成一股神秘的力量融入了他乾涸的身體。
和黑羽交手後,表面上,他的傷勢卻來越沉重,可實際上,他的舊傷卻在詭異地恢復。
他側頭望向自己肩頭的那支箭,這支箭使用某種禁制,讓他無法拔出,從而也使得黑羽可以繼續追殺他,被黑羽追殺,前途未卜,楚零曜的臉上卻看不到任何負面情緒,反而是……
坐在這塊碎星石上,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想起她來,想起以前被忘記的那個吻。
當時,為什麼會吻她呢?明明還有別的方法可以救她的。
他輕輕捏住了自己肩頭的那根箭,也許,不久之後,他就能知道答案了。
「為什麼不逃?」黑暗中,傳來黑羽冰冷的聲音。
「為什麼要逃?」楚零曜反問,隨後長身而起,望向那片黑暗,「有件事,我不明白,你想要殺死我,就算我已經快死了,你還是會付出沉重的代價……」
「從納美星到現在,我們已經交手了七次,每一次你因為沒有一擊必殺的把握,最終離開,我以為你是想用這種方式拖垮我,可你明明知道,每一次受傷後,我都在變強,而不是瀕臨死亡。」
楚零曜說完,靜靜地等著黑羽的回答。
黑羽的回答只是一支箭,一支從黑暗裡而來,無聲無息,介於真實和虛幻中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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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大!我要強大!再多吃一點,多吃一點!」蘭斯.逐日張開布滿尖銳利齒地嘴啃食著一顆綠色的星球,在他的身後是浩浩蕩蕩,看不到邊際的蟲族大軍。
一個文明在蟲族的大軍下灰飛煙滅,而蘭斯.逐日猩紅的雙眼裡卻只有冰冷和殘酷。
他活著只有一個目的,殺死阿薩斯.傑.逐日,為了這個目的,這些不相干的文明,生物,就變成他復仇的養料吧。
一個文明,又一個文明,在他的利齒和蟲族大軍下淪為黃沙,他的身體開始變得越來越大,仿佛一顆星辰。
「現在,我可以去找他報仇了嗎?我已經很強很強了!」
審查者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還不夠,除非你的身體變得和當初的人類一樣小,到那時,你才擁有復仇的力量!」
蘭斯.逐日揚起龐大的腦袋,作為人類時期的記憶一點點的浮現,他想起溫柔的母親,想起母親掌心的糖果……眼淚從猩紅的雙眼裡落了下來,變成了一片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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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宇宙中心,黑色的大門如同高山一般矗立在天地間,細小的裂縫布滿了黑色的大門,但那座門依舊毅立不倒。
梅幻雪抿著唇,緊緊地握著拳頭,痴痴地遙望著天地間的那座大門:「王,我們來了!」
巫賢看著手中的羅盤搖了搖頭:「現在還不行,這座大門我們攻不進去,最好是等王和我們裡應外合。」
梅幻雪冷冷一笑:「如果你的羅盤真的管用,當初怎麼就沒算出安菲琳娜這個叛徒?如果你的羅盤真的管用,王怎麼會被鎮壓在這裡這麼多年?說到底,你不過是怕死!」
「怕死?」巫賢淡淡一笑,「我們擁有不死之身,又怎麼會死?」
「如果沒有死,那其他的族人呢?」梅幻雪譏諷一笑,「只有二十多個族人了,剩餘的族人呢?你告訴我,他們在哪裡?」
巫賢低下頭看著自己的羅盤,默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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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日文明,海洋星。
青木懶洋洋地躺在沙灘邊,侍衛官端著一杯紅酒,苦口婆心地勸說著:「殿下,大家都等著你繼承帝位呢,鈷藍自由城邦的使者一周前就抵達了海洋星,想要遞交投降書,您看,咱們是不是應該回去了?」
「回去幹嘛?」青木從侍衛官手裡接過紅酒,百無聊賴地盯著碧藍的天空。
侍衛官愁眉苦臉,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達蒙大人說,明天之前,殿下必須得回去,殿下……」
「誰想當這個皇帝,誰去!」青木不負責地從沙灘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沾著的沙子,隨手從椅背上取下一件t恤,帶上墨鏡,鴨舌帽,朝侍衛官揮了揮手,「我去找點樂子,警告你,別跟著我。」
侍衛官只好把嘴裡的話憋了回來,含著苦逼的淚水望著青木遠去的背影。
海洋星是逐日文明中環境最好的一顆星球,可惜陸地面積太少,導致這裡的居民並不多,青木開著車沿著海岸線來到臨海的城市,看著街頭的各種海鮮小攤,他不由想起蘇顏來,他記得那丫頭似乎特別愛吃海鮮,一直想來海洋星的,可惜最終卻沒踏上這片土地。
他把車停好,壓低了帽檐,像個普通的遊客一般穿插在大街小巷裡。
「這位大哥,要不要算個命,祖傳的鐵卜神算,算事業,算姻緣,不准不收錢!」
青木側頭一看,街頭的算命攤子前,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正殷勤地向他揮著手裡的一本舊書。
青木走了過去,笑吟吟地問:「怎麼算?看手相還是面相?」
少年搓了搓手,示意青木坐下:「看手相吧,面相我看得不太準。」
青木把手伸了過去,想聽聽這個少年會說些什麼。
少年握著他的指尖,細細看了會兒,表情越來越奇怪,最後他抬起頭,活見鬼一般看著青木,乾笑道:「大哥,你的命我算不了。」
青木早認定算命什麼都是騙子,只是百無聊賴找點樂趣,可沒想到這少年的表情卻勾起了他的興趣,他從兜里掏出一疊鈔票,好脾氣地呵呵一笑:「有什麼說什麼。」
少年看著那疊鈔票直咽口水:「那大哥,我要說得不好聽,你可別生氣。」
「你說。」
「額,這錢能不能先給我?」少年似乎知道自己把話一說肯定會得罪人家,到時候人家說不定就直接砸了自己的招牌,而不是給錢了。
青木用下巴點了點,少年急忙把那疊鈔票塞到了懷裡,點頭哈腰地向青木道了謝。
「大哥,你可別生氣啊,我這也是照書里說的,先說好了,你可千萬別生氣。」
「別廢話!」
「那個,書里說,您是早夭的命,意思就是,你本應該活不過七歲,早就應該死了,所以……」
青木詫異地望了這個少年一眼,如果不是惡魔寶石,他確實應該死了。
「大哥,你別生氣,肯定是我學藝不精,你這不是還好好活著的嗎?不過……」
「不過什麼?」
「就算我覺得,你應該活不長了,唉,大哥,你可別生氣,我就隨便說說……」
青木有些哭笑不得,如果按照他以前的脾氣,估計早給這小子苦頭吃了,只是在戰爭中見了太多的鮮血,他的脾氣反而好了不少。
青木搖了搖頭,也沒把算命小子的話放在心上,離開了算命攤子,像一個遊客般在這座臨海小城逛了起來。
夜幕降臨,青木來到一座觀光寺廟前,這座本應該熱鬧非凡的寺廟卻冷清的一個人都沒有,青木的神色微變,卻依舊不改初衷,朝著寺廟走去。
寺廟的台階前站著一個男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台階下的青木。
「你是來殺我的?」青木問,心裡盤算著要自己死的人會是誰。
「也可以這麼說。」男人回答。
「誰派你來的?」
「這還真不好回答。」男人微微一笑。
青木微怔,表情認真起來:「你是誰?」
「李九思。」
「李九思?」青木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
「我並不是來殺你的,我只是來拿回一件東西,只是我取走了那件東西,你會死而已。」
青木的表情陡變,左手不由自主地撫向自己的心臟位置,那裡有一枚綠色的惡魔寶石。
「看來你明白了,我不喜歡囉嗦,我可以完成你一個心愿,你把惡魔寶石給我。」
「我能拒絕嗎?」青木苦笑,隱隱已經猜到了李九思的身份。
李九思淡淡一笑:「很遺憾,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