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如刀,寒意刺骨。
漫天飛雪覆蓋了整座荒涼的山頭,山上風雪交加,天與地融為一體,一望無盡,宛如置身於仙境之中。
而就在這一幅銀裝素裹的畫卷下,卻見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紅衣姑娘正在雪地里狂奔,那一抹紅痕在白雪皚皚中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格外耀眼奪目。
雖然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可從她匆忙的步履間,能感覺到她似乎是在擺脫什麼,只是那嬌小的身軀在厚厚的積雪中移動起來顯得極為笨拙。她越是奮力向前,就越是無法穩住腳步。
她一次次被積雪絆倒,身體傳來的陣陣劇痛卻無法讓她停止奔逃的腳步,仿佛有一條無形的鞭子在她身後不斷地鞭笞著,讓她一次次咬著牙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繼續奔跑。
可惜她此時並不知道,在這冰天雪地里,無論她如何努力也無濟於事,她想擺脫的東西,終究還是會追上她的。
隨著體力和溫度的流失,她的步伐逐漸慢了下來,雙腿變得越來越沉重。
不過這一切依舊無法阻止她內心的恐懼及想逃離這場噩夢的渴望。
她吃力地挪動著乏力的雙腿,突然一陣凜冽的寒風颳來,一股刺骨的寒意順著腳底直往胸口衝去,她不由地打了個寒顫,緊接著腳下一滑,整個人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她顧不得身上的痛楚,緊咬著牙關,撐起疲憊不堪的身體,正準備繼續前行之時,身後一股極強的推力朝她襲來,又將她重重地推倒在地。
她被摔得頭暈目眩,渾身疼痛欲裂。
剎那間,那不斷咆哮的風雪聲似乎戛然而止,整座雪山只剩下她劇烈而沉重的心跳聲。此時,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內心的驚懼與絕望,一股寒意頓時湧上背脊,令她渾身止不住地戰慄起來,她不得不僵硬地轉過頭去……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雙鋒利健碩的前爪,指縫裡還殘留著一些暗紅的肉糜,仿佛不久之前才刺穿過什麼肉體。她屏住呼吸,目光不自覺地順著那身銀白雪亮的皮毛向上移去,只見一張尖長的嘴正齜咧著,陰森可怖的獠牙清晰可見,而在獠牙之上,那雙嗜血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緊緊盯著自己,如同在注視著一份美味的佳肴一般,眼裡散發著詭異的幽光。
她腦中飛快地浮現出了兩個字——雪狼!
她終究還是沒能逃過……
一股對死亡的恐懼鋪天蓋地朝她襲來,那種絕望而無助的感覺如同洪水般將她淹沒,令她窒息。
還未等到她從極度的恐慌中緩過神來,便見那頭雪狼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她撲了過來,將她死死地按在地上,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利爪刺進身體時撕心裂肺般的劇痛,她再也無法動彈,全身都像散了架一般,手腳也無力再做出任何舉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兩排尖利的獠牙離地越來越近,直朝她脖頸處咬下……
她的目光一點點渙散,意識逐漸模糊,直至漫天血色墜下,瀰漫了她的眼睛……
「呼——呼——」
林綰綰猛然驚醒,她條件反射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方才在夢魘中發生的一幕幕,竟是那般真實,令她有種窒息之感。
她怔怔地盯著前方,眼底布滿了驚懼,一張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幾綹受驚的烏絲正濕漉漉地貼在白嫩修長的脖頸上。
野風毫不知情地從窗外吹了進來,已經被冷汗浸濕的裡衣緊緊貼在身上,風透過衣服滲透進骨髓,猶如墜入冰窟,徹骨的寒意不斷侵蝕著她。
她緩緩閉上眼,唇瓣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腦中又浮現出那張熟悉的臉——
那一身白袍的翩翩少年郎,如霞明玉映,笑容耀眼得就像是烈日驕陽,目光灼灼下,一雙眸子如同在夜空中點燃的盛世煙火,那種種令人炫目的璀璨,都齊齊綻放於她的眼前。
他說:「別怕,我在。就算真的有雪狼,我也不會讓它傷你分毫。」
林綰綰猛地睜開眼,雙手死死攥著被褥,眼底的恐懼漸漸褪去,隱隱透出一股恨意。那些埋藏在心底壓抑已久的情緒如破土而出的藤蔓,有些不受控制地開始肆意蔓延,撕心撓肺,纏得她隱隱作痛,繞得她窒息。
她將身體蜷縮成一團,雙手抱著蜷曲的雙腿,頭輕輕埋於雙臂之間,肩膀無聲地抽動起來。
緩了許久,終於待到這些情緒如潮水般退去,她才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緩緩吐出後,疲憊地倒在床上,合上了眼睛。
「小姐,醒醒!」
林綰綰在迷迷糊糊中被吵醒,她不滿地蹙起眉,眼皮掀開一條縫,窗外天光大亮,一縷春日的暖陽從窗戶外照了進來,如同黑暗中救贖的光,使她心中漸漸升起一股暖意。
暖煙正在她床前來回踱步,一臉焦急的模樣,活脫脫地像只熱鍋上的螞蟻。
「何事?」她半夢半醒間,音色喑啞透著懶意,聽上去卻有著絲絲入骨的嫵媚。
暖煙見她醒來卻沒有半分要起來的意思,頓時心急如焚,「小姐,城主今日說要安排給你選婿呢,你怎麼還睡得著?」
「選婿?」
這下林綰綰徹底清醒過來,她倏然坐起身,一臉狐疑,舅舅這又是在唱哪一出?
「城主正在中堂和夫人商量此事呢,你快去看看吧!」
林綰綰聞言,暗暗鬆了口氣,有些倦怠地闔了闔眼,輕描淡寫地道:「知道了,你去叫人準備些熱水,我沐個浴再去。」
「你怎麼還有心思沐浴啊?小姐,你就一點都不著急嗎?」暖煙頓時皺起一張小臉,大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心情,她都快急死了,小姐卻雲淡風輕地說要沐浴?真是應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監急。
林綰綰抿唇一笑,不慌不忙地披上外衣,眉宇間透著一股淡然之態,若仔細觀察,或許還能捕捉到她眼底偷偷溜過的一抹狡黠之色。
「他這齣戲又不是第一次唱了,急什麼,反正咱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再不濟不是還有舅母麼?」
舅舅、舅母自幼對她視為己出,百般寵愛,她才不信他們真的捨得她這麼早就嫁出去,大抵是因為她前些日子弄壞了舅舅的一本劍譜他又在和她賭氣。
看著自家小姐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暖煙咬著唇一跺腳,氣鼓鼓地出去叫人準備熱水去了。
林綰綰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嫁人?呵,就算她敢嫁,這北落師門裡真有人敢娶她嗎?
她臉上浮出一副意味深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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