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心殿。\www.\\
幾個內閣大臣已經先後到了。
在尋常人看來,似乎上高王沒有按規矩到鴻臚寺去,似乎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畢竟人家住到哪裡,似乎和皇家也沒多大的關聯。
可是這些經久宦海的人卻是知道,這種事是很嚴重的,藩王不按規矩來,就是逾越了禮,這消息傳出去,皇家丟了面子不說,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就是,朝廷對這件事要不要追究?
若是當真追究,就得立即收拾了這上高王,問題是,閣老們知道,上高王不能隨便收拾,一旦收拾,就意味著戰亂開始,寧王在南昌,必然會鬧騰起來,在朝廷全無準備的情況下,這等於是自己折騰自己。
可要是不追究,問題也很是嚴重,今ri上高王可以壞規矩,這規矩還有用嗎?朝廷以禮治天下,禮之不存,天下豈不要亂套。
現在大家坐在一起,就是要商量朝廷該如何應對的問題。
朱佑樘顯然是氣壞了,原本還想著,為了爭取些時間,安撫幾句上高王,自個兒是不是該把上高王召入宮中來,好好的撫慰一番。
可是誰知,卻出了這麼大的事,他yin沉著臉,來回在這殿中踱步,等到李東陽、謝遷、劉吉三人都到了,今ri他居然出乎意料的沒有叫人賜坐,他抬起眸來,刻意的壓著自己的聲音道:「上高王找到了沒有?」
李東陽剛要開口,誰知話頭卻被劉吉搶了,劉吉道:「陛下,至今還沒有消息,不過想必東廠和親軍已經開始尋找了,只怕很快就能有消息。」
李東陽只是tiǎntiǎn嘴,再沒有說什麼。倒是謝遷有些不滿這劉吉搶話,這時候便跟著道:「上高王真是膽大妄為,他這麼做,到底是什麼意思,以微臣的估計,這事兒多半是寧王挑起來的,寧王這又是要做什麼?」
謝遷說的話,倒是讓朱佑樘不由深深忌憚起來,說實在的,他不怕上高王魯莽,若只是單純的謝遷一時衝動,倒也罷了。可這事兒是寧王暗中主使,事情就不簡單了,寧王這個人,朱佑樘已經多少有了些了解,此人做任何事,都有更大的用意,處處謀而後動,機關算盡,他既然走了這麼一步棋,那麼勢必,會有更大的舉動。
朱佑樘冷笑:「那麼,你們來說說看,朕該如何處置?」
他這一問,倒是把所有人都問倒了,處置?還能怎麼處置,上高王現在萬萬不能動,京師這邊一動手,南昌那邊不得不反,這倒不是出於寧王對上高王的愛護,而是動了上高王,寧王的反事就肯定要徹底暴lu,到時候,不處置寧王是不成的了,而寧王也絕不會善罷甘休,狗急了還跳牆呢。
內閣這邊,如今分歧雖然還算大,可是在寧王一事上,立場卻是一致的,此時不是動手的時機,所以唯一的選擇,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過現在皇上還在氣頭上,若是說這些喪氣的話,難保不會觸霉頭,所以三人都是緘默不言,這個時候又不是邀功請賞,說的越多錯的越多,這不是找死嗎?
朱佑樘見三人不答,臉sè變得更壞,他的這些肱骨之臣他自己是知道的,一個個都jing明的很,深諳那什麼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可是這些人越是秉持著這種jing明的態度對待自己,越是讓朱佑樘不悅,還是那個柳乘風厚道一些,至少還能從他身上淘到心窩子。
「嗯?都不說話了,怎麼,平時不都是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嗎?」朱佑樘慢悠悠的道。
李東陽才苦笑一聲,道:「陛下,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先將這上高王打聽出來,人找到了,再商量其他為是。」
他這一番話,算是緩兵之計,讓朱佑樘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得乖乖坐下,沉默了片刻,臉sè才緩和了一些,道:「都賜坐吧。」
太監們三位閣臣們搬了椅子,三人依次坐下,劉吉眯著眼,此時既不做聲了,也沒有去看別人,似乎在想著什麼。他和李東陽的xing子其實差不多,都是心裡頭藏滿了事兒的了,不過李東陽唯一比他好的地方就是李東陽至少還有原則,可是劉吉做事就沒有底線了。
劉吉在成化年間的內閣,也是以善謀著稱,若不是有個不怕彈的劉棉花之名,這劉吉或許並不比李東陽在謀略方面的名聲要差。
李東陽坐下之後,索xing也就不說話了,其實這內閣的三個人,都在不斷的思考,在研究這件事中,說什麼,不說什麼。
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朱佑樘無話可說,可是又不免受不了這冷場,只得顧左右而言其他,目光落在劉吉身上,道:「劉愛卿身體老邁,入了閣之後,可還吃得消嗎?」
這句話實在聽的讓劉吉差點出了一身的冷汗,乍聽之下,倒像是皇上嫌他老了一樣,這才入閣幾天呢,敢情你是來逗我玩的,現在就想趕人了。可是稍一琢磨,劉吉便明白了,陛下未必是這個意思,多半只是無心之言。
不過要回答這麼句話,就需要智慧了,既得表現出自己就算是年邁也要為皇上效力的決心,另一方面,也絕不能讓皇上真的覺得你老邁了,這裡頭有個度,掌握好了才能繼續吃大學士這碗飯,劉吉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道:「這幾ri是受了些風寒,身體不如從前利索,只是自從入閣,每每想起陛下愛護之情,便不敢有絲毫疏漏,豈敢言老?老臣餘生願意shi奉陛下,敢不盡力。」
謝遷在邊上聽的咋舌,心裡不禁想,這老東西居然還想霸著內閣這茅坑蹲到死了。
朱佑樘卻是滿意點頭,道:「南昌府的賑災,現今如何了,有沒有奏書上來?」
賑災的事,本來是李東陽一手掌握的,陛下問話,本來是李東陽來答,誰知這時候劉吉卻似乎說上了癮,微微笑道:「這幾ri天氣好轉了一些,再加上朝廷的賑災錢糧已經先送去了一批,如今總算是好轉了一些,寧王那邊,似乎也沒有再橫生枝節。」
朱佑樘的臉sè恢復了幾分紅潤,道:「這樣也好,少卻了一樁心事,不過災後的事宜,切不可怠慢。」
李東陽此時也來了火氣,這老傢伙的臉皮實在太厚,他和謝遷熬了幾個夜,把這救災的事布置下來,現在倒好,這劉吉倒是興匆匆來摘桃子,李東陽的眼眸不由瞥了劉吉一眼,略帶幾分厭惡。
偏偏李東陽的小動作,似乎被劉吉察覺了一般,劉吉眯起了眼睛,淡淡的道:「陛下,現在上高王那邊還沒有消息傳來,不過老臣在想,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多半也是冰凍三尺非一ri之寒之故,老臣久聞鴻臚寺那邊一向慢待賓客,對往來的藩王和藩國使節很是怠慢,或許是上高王因為深惡鴻臚寺,才自擇下榻之處也是未必,朝廷無論如何,總要降個處分,尤其是那鴻臚寺寺卿趙毅夫,平素慵懶的很,是該給些教訓了。」
他這一句話道出來,頓時讓這氣氛驟然緊張了。
李東陽的臉sè不由變了變,趙毅夫倒不是他的什麼門生故吏,那姓趙的,一向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可是劉吉提出上高王的事得讓鴻臚寺來擔著,這就和他李東陽有關了。算起來,若說這鴻臚寺有責任,那麼禮部有沒有責任?今ri可以借著機會把鴻臚寺整下去,明ri豈不是說禮部慢待了各藩王、使節,偏偏李東陽除了是內閣大學士,還兼著一個禮部尚書,這筆帳真要算,還不是要算到他李東陽頭上。
劉吉這句話,可謂是歹毒到了極點,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別看是對著一個朝廷不太關注的寺卿發難,其實卻是為了動他李東陽做鋪墊。
到了這個份上,李東陽就是再老實,也得反chun相譏了,他冷哼一聲,淡淡道:「劉大人的話,未免過分了一些吧,這分明是上高王沒有規矩,卻為何怪上了別人?」
話一出口,李東陽又覺得大事不妙,以他的聰明,立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想想看,出了這麼大的事,朝廷肯定要處置,問題是處置不了上高王,可是總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既然上高王無罪,肯定要找個人來背黑鍋,這個黑鍋,除了趙毅夫來背,又能選出誰來?所以劉吉現在主動提出讓趙毅夫背黑鍋,其實就是給雙方一個台階,讓朝廷面子上能邁過去,自己反對又有什麼用。
果然,劉吉的一席話,說中了朱佑樘的心事,朱佑樘的臉sè變得深沉了起來,他不是個不明事理的人,方才盛怒之下,確實有乾脆收拾了上高王的打算,可是理xing之中,現在確實不是收拾朱宸濠的時機,既然如此,那麼總得給人一個交代,現在就說鴻臚寺寺卿趙毅夫辦事不力,似乎也能把事情遮掩過去。
只是這麼做,心裡難免有些不爽,於是淡淡的道:「再議吧,朕自有處置。」
劉吉的臉上,卻是lu出了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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