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致遠暗罵這陳子貞真是無恥,翻臉比翻書還快,不過形勢比人強,只得強壓怒火耐著性子解釋道:「陳大人,東蕃情況特殊,下官在東蕃開府建衙未要朝廷撥一錢一糧,全靠東蕃自力更生,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就說這鐵礦石吧,朝廷是有禁令,但東蕃百姓生產需要打造農具,農具需要鐵料鑄造,不從內陸採購從何而來啊?大人讓下官怎麼辦?……」
陳子貞好不容易捏著郭致遠的軟肋自然不可能鬆口,蠻橫無理地擺擺手道:「怎麼辦是你的事,本官只管朝廷法度,既然朝廷有禁令,那便不能通融!……」
郭致遠見陳子貞如此蠻橫無理也有些火氣了,提高聲調道:「大人這是欲置數十萬東蕃百姓之生計而不顧嗎?大人可別忘了,東蕃屬福建管轄,若是東蕃百姓生計難以為繼,出了亂子,大人也是有責任的!……」
陳子貞當然不願意在郭致遠這個下屬面前示弱,拍案而起道:「你這是在威脅本官嗎?你大肆採購鐵礦石等違禁物資究竟意欲何為?你當本官不知嗎?本官沒有直接向朝廷上折彈劾你意圖不軌已經是客氣的了,你若執迷不悟,就休怪本官無情了!……」
郭致遠並沒有因為被陳子貞戳破真實意圖而慌亂,他來之前就對陳子貞的性格進行了仔細研究,知道這傢伙只想當個太平官,保證下面不出亂子,他好穩當撈錢,便冷笑一聲道:「若是東蕃百姓因生計難以為繼做起亂來,下官恐怕也彈壓不住,到時候只怕大人不彈劾下官,下官也要上折彈劾大人逼反東蕃百姓,你說聖上到底會相信誰呢?……」
嚴格來說郭致遠這話確實有些大逆不道了,就差沒直說你要是再卡老子,可就真把老子逼反了,老子也要拖著你墊背!
「你……你!……」陳子貞想不到郭致遠如此大膽,顫抖著手指著郭致遠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不過郭致遠的話也正點中了他的軟肋,如果郭致遠真的公然造反,造反前還上一道這樣的奏摺的話,以萬曆皇帝的性子,多半也是先把他這個巡撫砍了頭再談追究郭致遠謀反之罪的事。
郭致遠知道對付陳子貞這種人不能一味的強硬,必須硬中有軟,軟中有硬,這樣才能讓他投鼠忌器做出讓步,便又放緩語氣道:「陳大人,郭某深受皇恩,忠心可表日月,不久前還提前向朝廷繳納了今歲的十萬兩稅銀,又豈會圖謀不軌?東蕃孤懸海外,處處依賴內陸,大人若能行個方便,與人方便便是與己方便,大家相安無事不好嗎?……」
陳子貞臉上陰晴不定,顯然心裡也在猶豫不絕,郭致遠一見趕緊再加把火,壓低嗓門道:「大人若是能網開一面,下官和東蕃數十萬百姓都將感念大人恩德,下官願意每年拿出東蕃海貿生意的一成利潤孝敬大人和相關部屬,絕不會讓你們白辛苦的……」
陳子貞一聽眼睛就亮了,他早就聽說郭致遠靠著海貿生意賺得盆滿缽滿,讓福建省的官員無不眼紅,雖然具體不知道賺了多少錢,但只看郭致遠建設東蕃沒要朝廷撥一錢一糧,還提前向朝廷繳納了十萬兩稅銀就知道絕對是個天文數字了,哪怕是一成的利潤也估計是他當再多年的巡撫也賺不來的。
想到這裡,陳子貞就徹底軟下來了,擺擺手道:「你說得有些道理,東蕃既為本官所轄,本官也不忍坐視東蕃百姓生計無著,罷了,罷了,本官就擔些干係,網開一面吧!……」
郭致遠看著陳子貞這副變色龍的嘴臉也是暗暗好笑,連忙豎起大拇指道:「大人愛民如子,敢於任事,下官望塵莫及,下官便代東蕃百姓謝過大人了……」
從巡撫衙門出來,郭致遠並沒有急著返回東蕃,正所謂閻王好找,小鬼難纏,陳子貞雖然鬆口了,但下面那些官吏也是需要打點的,他這次來特意把白度和劉若思都帶來了,這兩人都是擅長官場交際的,再加上有銀票開道,自然是無往不利,總算是把東蕃和內陸的採購通道重新打通了。
辦妥這件大事,郭致遠總算是徹底鬆了一口氣,臨走時他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去探望一下冷弦凝,既然來了福州不見見總有些放心不下,不過他去冷府拜訪的時候卻沒有見到冷弦凝,冷家家主冷峰接待了他,對他這位五品知府,冷峰也沒有給他什麼好臉色,顯然也是對他和冷弦凝之間的牽扯十分不滿的,直接說既然郭大人已經娶妻就不必來糾纏小女了。
在郭致遠的再三追問下,冷峰才告訴郭致遠說冷弦凝去了杭州處理妙衣坊在杭州的生意,一問日期卻正好是郭致遠來福州的次日,郭致遠便知道冷弦凝是有意避開他了,只得悵然若失地離開冷府返回了東蕃。
東蕃和內陸的採購通道重新打通了,徐霞客那邊也傳來好消息,他領著找礦勘探隊在大屯山脈里轉悠了兩個多月,還真讓他找著了一個淺層煤礦脈,雖然儲量不大,但好歹開了個好頭,也證實來了這位千古奇人確實在這方面有天賦。
再次見到徐霞客,郭致遠都快認不出他了,他現在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野人」,披頭散髮,身上的衣服全部被山上的荊棘掛成了布條,據跟他一起進山的護衛講,這傢伙一進山就跟「瘋」了似的,專往沒有路的地方跑,這些護衛本來都是獵戶出身,在山裡鑽溜了的,都感覺吃不消,徐霞客卻愣是沒叫一聲苦。
看到徐霞客這副模樣郭致遠鼻根也有些微微發酸,這位史上最偉大的旅行家硬生生被自己「忽悠」成了找礦工,搞不好原本歷史的不朽巨著也會變成,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