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益帶著管家,半夜從船上躍到小船上岸,這次他本來是想要直接報仇的。但是朱由松身邊,戒備森嚴,錢謙益自認沒有機會,也沒有這個實力,能夠在這麼多人保護下殺掉他。
躲在暗處的姚千一夜未眠,直到船上的下人告訴他,錢謙益已經下船了,姚千才鬆了口氣。錢謙益雖然一直未說原因,但是他的獨子,錢家大少離開洛陽後離奇身死,誰人不知。如今看來,八成和這個小福王脫不了干係。這些人在他一個商人眼裡,都是惹不起的人物,沾上此等事,不管誰輸誰贏,都是一個劫數,足以讓一個商人灰飛煙滅。
朱由松渾然不知他去年的意氣之舉,差點害得自己慘死江上,一夜無話醒來後已經到了徐州地界。
方依敏早早地就打扮完畢,走出艙內,俏立在船上。她胸脯飽滿,纖腰欲折,穿的是岳盈盈的緊身紅衣,雖然和她大小姐的妝容格格不入,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朱由松神清氣爽地推開門,就看到一襲紅衣的方大小姐,詫異地問道:「咦,你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還扮成這個樣子,是怕回家被你爹教訓,睡不著了麼?」
方依敏心頭暗恨,但是她心有所求,昧心歡笑,上前說道:「我給準備好了早點呢,快來一起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朱由松大感意外,這個大小姐一向嘴上不肯吃虧,跟她鬥嘴已經成了自己的一大樂趣,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她竟然改變了策略。「你不會下毒了吧?」朱由松歪著腦袋,側眼乜視著她,一臉的不信任。
方依敏氣苦,但是無奈有求於人,只好曲意笑道:「跟著你們這麼久,蒙你們一路照顧,怪不好意思的。」
岳盈盈這時候也梳洗完畢,出來看到方依敏,笑嘻嘻地上前親熱地挽起她的手臂,問道:「敏敏,今天怎麼起的這麼早。」
岳盈盈不笑時清冷無雙,天生帶有一種睥睨跋扈的氣質,偏偏一笑之後,嘴唇邊邊上翹,皓齒如月牙一般,兩個小酒窩錦上添花,整個人完全變了樣子,甜到人心裡。方依敏被她一抱,更是覺得骨頭都輕了幾兩,拉著他們來到艙內。
果然,方大小姐沒有騙人,整整齊齊的小菜,和兩碗芳香四溢的白米蓮子粥。朱由松看的食指大動,輕笑一聲說道:「那我們就不客氣了,哈哈。」
岳盈盈端著粥,邊吹邊問:「盈盈,你馬上就到家了,怎麼看著你不高興呢?」
方依敏等的就是這句話,聞言鼻子一酸,使勁回憶著小時候難得的幾件傷心事,費盡心思擠出了一滴眼淚,啜泣道:「你們不知道,我爹爹他給我找了個相公,長得又丑又挫,還有暗疾。我聽人說,他不但嗜酒如命,惡賭成性,脾氣還很暴躁,動不動就要打人呢。」
朱由松一聽,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樣,同情心大起,安慰道:「你也別傷心了,這都是命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說不定你嫁過去之後,他立馬暴斃了迷你也就不用遭受苦難了。」
方依敏氣極反笑,好在她正拿著手帕哭啼抹淚,遮掩了過去。岳盈盈一拍桌子,說道:「太過分了!你爹爹怎麼可以這樣,走,我們去你家,我親自教訓他。」
「呃,還是不要了吧,再怎麼說他也是我爹爹。」方依敏偷偷瞄了一眼,暗道,指望這個臭男人是沒有機會了,還是走盈盈這條路線吧。
「盈盈,我不想回家,不想嫁給那個醜八怪,我跟著你好不好?」
朱由松連忙擺手,說道:「不好,不好,大大的不好。咱們非親非故,讓你蹭吃蹭船還說的過去,帶你過家門而不入,那不成了拐帶別人家女兒了麼,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傳出去我可說不清。」
方依敏泫然淚下,埋首在岳盈盈身上,聲淚俱下。岳盈盈憐意大生,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大方的說道:「敏敏,你那個相公如此不堪,我把福八讓你一半好了,你也嫁給福八吧。」
朱由松一口粥剛進嘴,瞬間噴了出來,哭笑不得說道:「你倒是大方,我同意了麼?」
岳盈盈一拍胸脯,豪情萬丈地說道:「我爹說了,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很平常。」方依敏也是聳然一驚,她只想蹭著岳盈盈一起,不想回家而已,要是搭進自己去,那可就大大的不值了。
「盈盈,你不要拋下我嘛。」方依敏低聲哀求,岳盈盈沒有幾個閨蜜,好不容易有了一個,自然是分外珍惜。但是自己十分講義氣,把自己最寶貴的福八都拿出來和她分享了,好像兩個人都不太願意。岳盈盈糗糗地說道:「那你想怎麼樣?」
方依敏湊到她耳邊,低語幾句。岳盈盈小嘴微微張開,瞪著大大的眼睛問道:「這樣可以麼?」
「沒事,你就這樣說好了,反正我這輩子都不想嫁人的。」
岳盈盈把方依敏的話轉告給朱由松,他聽了也是一臉驚訝,說道:「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簡直異想天開,萬一你將來碰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可就悔之不及了。」
「要你管,你只要幫忙就好了,反正你又不吃虧。」
「你有求於人,還敢這麼囂張?」朱由松把嘴一撇,轉過頭去。方依敏一時嘴快,連忙陪笑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咱們一路上,這麼有有緣分,你就幫我一次吧。」
「有什麼好處?」
「我們家有好多的船呢。」
朱由松心頭大動,暗道做了這件事倒是也有好處,起碼討要幾個造船工匠可就方便多了。
自己剛剛拿下台灣,雖說佼天之幸,白得了鄭芝龍一千多艘戰船。戰船數量,甚至比自己帶去的兵還多。但是台灣並不太平,朝廷水師雖然無力出海討伐,但是澎湖尚在他們控制之中,將來戰事一起,勢必遭受攻擊。荷蘭人在台灣的勢力,被剿滅一空,然而此時的他們,仍然是那個海上馬車夫,是歐洲最強大國家。擁有世界上最好的戰船,而且在印度,還有他們的東印度公司。荷蘭人隨時都有可能,前來報復。
佛朗機人是自己的盟友,眼下來看,雙方關係至少還是牢固的。但是他們雖然不來招惹自己,將來還是要把他們趕出台灣的,被他們占據的呂宋,以及南海諸島,朱由松也眼饞不已。
還有被趕走的海盜,這些人勢力也不容小覷,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前來找自己報仇。
思量一番,朱由松決定答應方依敏的懇求,陪她做一回這麼荒唐的事。
到了徐州,朱由松吩咐一番,張元化帶著幾個侍衛,直奔徐州城而去。其他人則跟著朱由松,繼續往西,踏上了返回自己老巢的路途。
方府之內,一片愁雲慘澹,自從大小姐離家出走,老爺就沒有過好臉。已經有不少的下人,被這股無名邪火殃及到,受了責罰。大家小心翼翼,誰也不敢露出笑容,生怕被大怒之下的方老爺盯上。
但是一行人,喜氣洋洋地就登門拜訪,門子上前問道:「你們是什麼人,到我們府上有何事?」
張元化提著腰刀,展顏笑道:「我等特來賀喜,你們方府大喜臨門,快帶我去見你們家主。」說完,掏出了福王府的腰牌。
守門小廝不敢大意,把他們引到客房,告罪道:「幾位貴客請稍等,我去稟報我們家老爺。」
「麻煩,快去快回,我等辦完此間事,還有大事要做。」
方英范一臉疑惑,自言自語說道:「我們跟福王府一向毫無往來,他們的人找我作甚?」但是福王畢竟是親王,還是個近藩,方英范不敢怠慢,快步趕到客堂。
張元化一看來人,就知道必是方家家主無疑,否則在方府斷不會有這麼氣勢。
「來者可是方英范,方大掌柜?」
「正是在下,不知道幾位王府貴客,所為何來?」
張元化一張黑臉,掛著敷衍的笑容,朗聲說道:「恭喜方爺,賀喜方爺,令千金和我們福王爺一見鍾情,已經蒙王爺開恩,做了側妃。從今往後,您可就是我們王府的親戚了,哈哈。」
方英范目瞪口呆,問道:「這其中怕是有什麼誤會。」
張元化擺手說道:「哎,著能有什麼誤會,令千金閨名可是喚作方依敏?」
方英范木木地點了點頭,張元化哈哈一笑:「那就沒錯,就是您的這個千金,已經做了我們的王妃。王妃對您頗為掛念,您要是什麼時候有空,還請去王府一敘,我們小王爺說了,恭候你大駕光臨。」
張元化惦記朱由松,不願久待,上次隨他出王府的陰影還在,離開了半步就心神不安。說完之後,也不管方英范如何,說了句客套話,就帶人揮手告辭離去。
客堂里,方英范呆立原地,喃喃自語。
過去一刻鐘,方英范才晃過神來,高聲喊道:「來人,備馬,我要去洛陽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