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坤瑜笑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打壓糧價自然和升官搭不上關係,剩下的自然就是為了求財了。」
四爺不可覺察的輕笑了一下,神色中略顯輕視,儘管只是短短的一瞬,但卻沒能逃過一大一小兩隻狐狸的眼睛。
關坤瑜無所謂的繼續說道:「通常而言收糧時打壓糧價乃是常態,為的無外乎是多賺些銀子罷了。可今年貴家主人做的卻有些奇怪,居然不惜硬頂著巨大的風險也要把糧價打壓到如此地步,若說單單只為多賺那麼點銀子,不管別人怎麼想,我反正是不信的。」
喔,你為何不信?你可知道整個松江要收多少新糧麼?每石多打壓下來一分銀那就多了幾十乃至上百萬兩的進項!這難道不夠多麼!?」
關坤瑜聳了聳肩道:「四爺就不要跟我打馬虎眼了。正因為利益太大所以才絕無可能!
若是三大糧商聯手做這麼個局倒是還有幾分可信,但貴家主人終究不是糧商,就連參與其中都得借石家的手!他們三大糧商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哪怕是天家來人想要在他們嘴裡奪食也要掂量掂量,怎麼可能老老實實的將這麼一大筆錢讓給貴家,甚至還暗中推波助瀾!?
所以說,我認為貴家和三大糧商之間應該是借著這次打壓糧價各取所需!三大糧商所需自然是廉價的糧食,而貴家所需恐怕便是因此而破產的農民和土地了。」
到這個時候,四爺才略微正眼瞧了瞧關坤瑜,笑道:「小陶朱公很會猜啊,不過難道你就不怕自己這麼亂猜會猜錯?」
「猜的確可能猜錯,但我並不是猜,只是說個事實而已。」關坤瑜道,「我們關家在松江一帶也算是有點人脈,稍微打聽點事情總還是可以的。我呢,最近便聽到了點消息,說是松江一帶突然冒出了些神秘的買家大量買地。
時間這麼巧,買入量又這麼大,而且買家的來頭還挺神秘,更奇怪的是這幫人拿地居然還沒被三大糧商收拾!甚至還聽說有三大糧商人的幫忙穿針引線!
我想,事情都這麼明顯了,四爺也就別藏著掖著了。」
四爺點了點頭:「既然小陶朱公已經打聽清楚了,那我也只能認了,這裡面的確有我們家的地,本來當初準備這筆錢的時候是為了新糧下來之後買地的,可沒想到攤上這麼一檔子事,正好,賣價反倒是更便宜了不少。」
「不過,我想貴家以及貴家背後的那些人真正目的定然不會是為了拿這些地去種糧!因為如此一來必然和三大糧商起衝突,他們不可能好心到還幫你們穿針引線!而如果你們並不想拿地來種糧的話……」
關坤瑜深深的吸了口氣,之前的事情都是他打定出來的確切情報,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只是間接證據也足以說明很多事情了。而後面他要說的事情卻完完全全就是自己的猜測了。對於這個猜測他不敢說百分之百正確,可卻是他覺得最為靠譜的答案。
「棉花!」
四爺神色驟變!
看到四爺的表情,關坤瑜就知道這次自己猜對了!
「我之前打聽賣地事情的時候便注意到了,貴家買的這些地其實都算不上什麼好地,至少以種稻子的角度看是這樣,可如果換成種棉花的話,那這些地就頗為適宜了。」
之前關坤瑜就有所懷疑,但卻一直不敢確定,等見識了四爺背後之人買地的情形之後便可以基本確認了。
這一次打壓糧價的手段過於剛硬,牽扯非常大,得罪的人也非常多,有能力做到這一點並且不怕報復的勢力絕對不多!而排除從一開始就擺明態度作壁上觀的糧商集團之後,其他勢力似乎根本沒理由為了單單賺這麼一批新糧的差價而弄到如此天怒人怨!況且他們並不是糧商集團,缺乏相應的渠道,就算是硬生生打壓下來了糧價到時候能真正賺多少銀子也是個未知數。
完全是得不償失的買賣!
再後來,等確認對方打壓糧價的真實目的是為了拿地,又確認這些地都非常適合種植棉花之後,事情便清晰了。
在真正有實力辦到這一系列事情的勢力裡面,能夠在其中獲得最大利益的數來數去也就只有棉紡織集團了!
四爺死死的盯住了關坤瑜,目露凶光:「你是聽誰說的,說!」
關坤瑜攤了攤手:「四爺就別亂想了,這完全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
「這不可能!我們做的如此隱蔽,你區區一個百戶家的小子,怎麼可能知道!?肯定有人告訴你了,肯定有人!」
關坤瑜冷笑道:「四爺,說句不好聽的,人和人不一樣,你們或許自覺做的天衣無縫,可在我看來確實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一樣!諸葛孔明可以不出茅廬,知三分天下。我關坤瑜雖然比不上臥龍先生,但這麼點事卻也還是辦得到的。
或許那些不通俗物,只知風花雪月、春種秋收之徒會認為貴家和貴家背後之人不過是些織布販貨之徒,可偏偏我關坤瑜乃是俗人一個,最通曉的便是這俗物了,有些事情不用問也不用說,只需要往街上逛上一圈,便什麼都清楚明白了。
要我說啊,不出二十年,這蘇松杭一帶便要成為織布人的天下嘍!」
四爺仍然是一臉的不信,面目猙獰的指著石齊榮吼道:「你這小子不要胡攪蠻纏!別想著矇混過關!此次事情事關重大,我們幾家早已約定好了要保守秘密,就連那邊的死狗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替誰賣命!若是讓我查出來是誰泄露的消息,定會給他好看!」
關坤瑜無奈的搖了搖頭,從懷裡摸出了個小冊子來,說道:「四爺若是真想知道其中緣由,那便看看這個冊子好了,我能知曉這些事情的緣故皆在裡面。」
四爺半信半疑的接過冊子來,翻開之後第一眼便看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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