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從慈寧宮遇襲一案發生的時候開始,朱翊鈞就已經在思索該如何妥善處置這件事情了。
坦白來說,就形勢來看,他有兩種選擇,一種是嚴查嚴打,將案情審理清楚,然後抓出幕後主謀,這本是他作為一個皇帝該當的做法。
但是問題就在於,這件案子撲朔迷離,而且所有的證據都指向鄭氏,憑他多年對鄭氏的了解,自然不信這件案子是她所為,可是朝中的那些大臣卻未必會信。
何況現在朱常洛有摻和進了審案的行列,所以他最擔心的就是,無論案子的真情如何,最後都會被扣在鄭氏的頭上!
當然,還有一種選擇就是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正是如今朱翊鈞選擇的法子,這件案子的真相如何,他不想追究,因為無論到最後查出來是誰,都會讓朝局面臨更大的動盪。
所以從張差口中得知此案的證人乃是龐保之後,便令張誠密訊於他,得知三法司已經著手開始審理此案的時候,他又當機立斷,命張誠立刻將龐保縊死,本以為只要龐保死了,朱常洛便死無對證,誰知道如今竟又冒出一個劉成來……
&陛下,奴婢審了那龐保三日,手段用盡,他卻不願意說出是誰指使的他,奴婢又不敢用刑,三法司那邊動作又快,這才……」
張誠也是委屈的很,誰知道那龐保竟是個硬骨頭,他得了令之後便去審訊,愣是審了三日什麼也沒審出來,現如今這證詞當中又多了一個劉成,他也是無奈的很啊。
&了罷了,這小子的動作倒是快的很,既然如此,朕便給你一道手諭,你親自去盯著這件案子,有了什麼進展,立刻前來報朕!」
朱翊鈞煩躁的擺了擺手>
&
張誠抹了把不存在的汗水,低聲應是。
可御座之上的皇帝陛下,眼中卻仍是一陣煩躁,不知為何,他最近總有一種山雨欲來的預感……
回到府中已經是天色微微擦黑了,到王氏的房中問了安,朱常洛便來到了書房當中,王安早已經等在那裡。
&安,回府之後,你遣些人出去放些風聲,就說此次慈寧宮遇襲一案,乃是鄭氏主謀,鄭國泰同謀,意在謀殺本王,扶她的兒子朱常洵上位!風聲放得越大越好!」
朱常洛懶懶的坐在椅子上,眼眸微闔,片刻後開口說道。
卻是讓王安微微一愣。
&下,您在乾清宮中不是說……」
&王是說要保密案情,但是你真以為能夠保密不成?這麼多的人已經知曉了張差的證詞,如何能夠保密!皇帝現在想的,不過是刑部不出面澄清,那麼這些所謂的案情便只是流言而已,如此,他才能趁機想些法子,保住鄭氏而已!」
朱常洛嗤笑一聲,淡淡道。
&可是殿下,您早些時候不是跟奴婢說過,為了避免惹人懷疑,我們不能再插手這件事情了嗎?」
王安拱了拱手,卻仍是帶著些許疑惑。
那日朱常洛回府之時,明明特意叮囑過他,不要讓人發現他們插手過此事,怎麼現在突然又改了主意!
朱常洛卻是搖了搖頭>
&一時彼一時,那時本王方才遇襲,案子初發案情尚不明朗,若是那時便推波助瀾,太過刻意,稍有不慎就會被人懷疑,但是如今案情已經初現端倪,證據盡皆指向長春宮,如果本王還是袖手旁觀的話,反而會引人懷疑!」
&不必有何顧慮,若是被人發覺了端倪也不用管,只要不被當場抓到便是!皇帝既然想捂蓋子,本王便先散些味道出去,這樣才會有足夠多的人被吸引過來……」
&
王安再度拱手應是。
朱常洛沉吟片刻,再度開口問道。
&薪司那邊,安排的怎麼樣了?」
&下放心,梁大監在惜薪司有幾個親信的小內侍,正好管著採買的活計,那批加了料的柴草已經運進了宮中,說來倒也巧,這些柴草本是要經過檢查的,可因著這筆柴草本就是張誠要暗中扣下的,也就一路免查,直接運進了庫房當中!」
提起此事,王安的臉上卻是浮起一絲笑容,恭敬的說道。
&那本王讓你聯絡的那些人呢?可曾回複本王?」
朱常洛點了點頭,繼續問道。
&殿下,有李先生和葉先生的書信在,倒是有不少的官員表示,他們定會上疏,仗義執言!其中三品以上的大員有兩個,六科給事中有三個,還有十幾個御史科道官,他們一同上疏,拿到朝中也必是一筆不小的力量!」
王安一笑>
樣子倒是顯得開心的很,不過朱常洛卻是瞥了他一眼>
&不是覺得,這朝中還是有不少仁人義士?」
&啊,殿下,您瞧李先生和葉先生雖離京多年,可他們一紙書信,竟能有這麼多人出來襄助殿下,這朝中倒也不似您說的那般利益分明嘛……」
王安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朱常洛卻是冷笑一聲道。
&情重義?你可知這次先生說他給朝中幾十位同僚寫了信,但是如今回應者不足一半,何況這還是本王並未提出什麼無理要求的情況下!不過讓他們在恰當的時候上個奏疏罷了,即便本王不去找他們,這份奏疏他們也是要上的,可如今只是推遲幾日上疏,便能白白得本王一個人情,何樂而不為?」
他可還沒忘了,當初他剛出宮的時候,這些所謂的正人君子是多麼冷漠……
王安也是訥訥無言,不再說話。
&過你倒是有一點說的不錯,這些人雖見風使舵,可如今本王卻少不得他們,你回頭替本王回復他們,就說本王謝他們為國熱忱之心,將來定有感謝!」
朱常洛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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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常洛這才揉了揉額頭,眸間卻是閃過一絲異色,如今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鄭氏,這麼多年的恩怨,這次便來好好的清算清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