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朱常洛倒是悠閒的很,但是因為他的一個主意,費甲金和張天華卻是跑斷了腿,不過隨著他們的行動,朱常洛籌銀的消息也便傳了出去。
雖則現在朝廷封印,但是只是不處理公務罷了,因著大家都在走親訪友,消息擴散的反而越發快了幾分,不過短短數日的時間,朝野上下便已經知曉,壽王殿下為籌軍資,竟向勛戚官宦甚至是平民百姓借銀,一時之間,朝野議論紛紛,若非此刻並非尋常之時,恐怕各種奏疏早就紛至沓來,湧進內閣去了。
不過饒是如此,朱常洛承受的壓力也並不小,今晨剛一起床,便接到宮中傳諭,皇上於延禧宮召見壽王!
不敢耽擱,朱常洛換了身衣服,便隨著前來傳諭的內侍進宮去了。
延禧宮之中,朱翊鈞眉頭緊皺,一副氣哼哼的樣子,而王皇后則是站在他的身後,輕輕捏著肩膀,輕聲細語的勸解著什麼。
見得朱常洛進來,王皇后美眸閃過一絲擔憂,但還是福了一福,轉身帶著人退了下去。
&臣見過父皇!」
倒是朱常洛鎮定的很,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面色平靜的很。
&你做的好事,現在都鬧到朕的面前了!」
朱翊鈞拿起身旁的一份奏疏,丟到朱常洛面前,冷冷的說道。
朱常洛拿起奏疏,仔仔細細的看了一番,卻見奏疏上所寫,正是他那日對張天華和費甲金所說的話,只不過有所刪減,想來是他們說服別人之時,所轉述之後的話。
至於這份奏疏的主人,雖未具名,但此刻能夠將奏疏送到朱翊鈞御前的,除了錦衣衛之外不做他想!
笑了笑,朱常洛合上奏疏道。
&皇明鑑,這上面所寫的確屬實!」
&還敢承認,你可知道,這兩日元輔和幾個閣臣輪番進宮,對朕說此事不妥,就連太后也將朕叫了過去,狠狠的罵了一頓,說朕縱容你丟了皇家顏面!」
看著朱常洛淡然的態度,朱翊鈞頓時一拍桌子,生氣的說道。
那天他和這個兒子談過之後,的確發現他是治國之才,心頭著實高興了許久,也便將安撫群臣的大任交到了他的手中,也算是讓他小試牛刀。
誰知道朱常洛出宮之後,卻是打著自己的旗號藉機四處斂財,尤其是朱翊鈞看著那上面的明旨昭告天下幾個自,更是氣的鼻子都快歪了!
堂堂朝廷,打這麼一場區區戰役,竟然還要從民間籌集銀兩,這不是裸的在說朝廷已經沒銀子了嗎?
此刻見得朱常洛毫無悔改的態度,更是氣的不打一處來。
不過朱常洛卻是不急,從袖中拿出了一份奏疏,遞到朱翊鈞的案頭>
&皇不妨先瞧瞧這個!」
朱翊鈞瞥了他一眼,拿起奏疏翻看起來,最先看見的是打頭幾個熟悉的名字,崇信伯費甲金,彰武伯楊炳,恭順侯吳繼爵,誠意伯劉世延,懷遠侯常胤緒,新建伯王承勛……
繼續看下去,其中的內容卻是讓他臉色古怪。
「……倭國蕞爾小邦,竟敢犯我大明天威,著實可惡,臣等身為臣下,恨不能親上戰場為陛下盡忠,惟有獻上金銀充為軍費,以壯我大明氣勢……」
再往底下,則是各家「獻上」的銀兩數目,其中以崇信伯,恭順侯和懷遠侯三人最多,各自為二十萬兩,而誠意伯,彰武伯和新建伯三家則是緊隨其後,各自為十五萬兩,粗粗一算,這六家加起來的數額,竟已超過了一百萬兩,頓時讓朱翊鈞心頭一跳。
半晌,朱翊鈞放下奏疏,面色卻是複雜的很>
&便是你想出的法子?」
聯想起這些日子以來的傳言,眼光毒辣如朱翊鈞,自然一瞬間便反應了過來,有了這份奏疏在手,足可以堵住那幫朝臣的嘴!
朝廷大軍出征,向勛戚世家借銀子充作軍費,丟人嗎?丟人!
但是勛戚世家為國盡忠,自願將銀兩捐給朝廷,以壯聲勢,不僅不丟人,而且是大大值得褒獎和稱讚的事情!
不過換了個理由,這事情的性質便完全不同。
&父皇,正是!朝廷自是不能自掉身份向臣下籌銀,但是若是臣下自願奉上,則是忠心體國,無可指摘,同樣的理由,父皇仁厚,龍心大悅之下以二倍之數賞賜臣下,亦是聖上恩典,誰也不敢多說什麼!」
朱常洛一笑>
這法子雖然有些無賴,可朝堂之上,誰不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掛羊頭賣狗肉的事情多了去了!只要面子上過得去便是了!
難不成別人願意把銀子獻給國家,你能不允許?還是說皇帝賞賜別人,還需要你同意?
頓了頓,朱常洛繼續說道。
&臣曾向費都督打聽過,這次出征的軍費大頭乃是父皇的太倉銀,小頭是戶部的庫銀,共同籌集了二百七十萬兩銀子,然則費都督卻也告訴兒臣,這二百七十萬兩銀子,著實十分勉強,故而兒臣才有此一計,向勛戚世家籌集銀兩,以此來充裕軍費,助我大軍旗開得勝!」
&況在兒臣預算當中,即便是加上這一百萬兩銀子,軍費也依舊不夠,為保此戰得勝,還需繼續籌謀……」
話一出口,朱翊鈞卻是老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
他自然是聽得出朱常洛話中的意思,這次的軍費籌集,他足足從內庫當中撥付了兩百萬兩銀子,而國庫只出七十萬兩銀子,即便是以朱翊鈞這兩年積累下來的礦稅銀兩,兩百萬也讓他肉疼不已,此刻見得有一百萬兩白白入手,自然是動了心思。
不料竟被朱常洛瞧破了,一時之間面子上卻有些掛不住,只得轉移話題道。
&你還打算從何處籌銀呢?」
朱翊鈞按捺了這麼久才召朱常洛進宮,自然是將事情都查了個清清楚楚,也明白這名單上的六家勛戚,已經是費甲金這麼多天以來四處奔走的結果了,還要籌銀,又該去哪籌集?
不料朱常洛卻是一笑,變戲法般的從袖中又拿出了一份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