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宮,朱常洛便徑直回到了王府當中。
毫無疑問,鄭氏的復起是他所沒有預料到的,儘管如今的鄭氏已經沒有了黨羽,自己也跌到了慎嬪的位份,在宮中的勢力必定會大不如前,但是毫無疑問的是,鄭氏的復起,在某些人的眼中,一定會變成某種信號。
或許皇帝心中並沒有易儲之意,可這並不代表,所有人都贊成朱常洛成為太子!
鄭氏的復出,很可能會變成這個導火索!
甚至於,聯想起最近朝中的這股風聲,朱常洛不得不懷疑,鄭氏在朝中還有勢力!
不然的話,何至於如此巧合……
「下官方從哲,見過殿下!」
王府大殿,一名青年官員等候已久,眼見朱常洛跨步進來,連忙上前迎道。
神色之間甚是恭敬。
此人乃是萬曆十一年進士,被選入翰林院任編修,一熬就是這麼多年,前些日子剛剛外放,轉為國子監祭酒,他是朱常洛在京中為數不多的可以信任的人物之一。
當初朱常洛回京的時候,他的老師李廷機和葉向高曾經向他舉薦過幾個人選,其中便有方從哲,後來坤寧宮那場大火之後,也是方從哲力請為朱常洛冠婚。
也正是因此,他才脫離了翰林院這麼多年的冷板凳,轉遷成為了國子監祭酒,要知道,如今的國子監雖然早已經淪為了勛貴子弟混日子的地方,但是國子監祭酒可是朝廷當中最有含金量的幾個官職之一。
是僅次於科道風憲之臣的清要官職,當然,從那以後,方從哲也就正式走進了朱常洛的眼中,雖然不曾參與過什麼重要的事務,但是平時議論朝政,卻是常有的事。
如今朱常洛剛回京師,朝局晦暗不明,手中又暫無可用之人,只得將方從哲叫了過來。
「方先生客氣了,請坐!」
面對方從哲,朱常洛一向都是很客氣的,雖然方從哲做了這麼多年的冷板凳,但是毫無疑問的是,他的學問出眾的很,朱常洛也是後來才知道,葉向高寫給方從哲的信中,將朱常洛的課業託付給了方從哲。
所以方從哲時常到王府來,不僅僅和朱常洛談論政事,也會教他課業,算是半個老師。
不過今日朱常洛卻著實沒有談論課業的心情,整理了一下言語,便道。
「先生可知,最近的朝局之上有何風聲?」
以往的時候,朱常洛和方從哲談論政事也是以這樣起頭,不過今日的氣氛,顯然是要凝重的多。
「殿下可是指,朝臣彈劾殿下擅自前往遼東之事?」
方從哲倒是渾不在意,道。
倒也不是方從哲擺架子,他本來就不是什麼注意節的人,有話直,也正是因為這一點,他才會被壓在翰林院這麼多年。
「不錯,常洛的確聽了些風聲,朝中的諸位大臣似乎對常洛前往女真一事有所不滿!」
知道方從哲不喜歡拐彎抹角,故而朱常洛也不藏著掖著,直接了當的道。
「那殿下可否告訴老夫,殿下到底為何要擅自前往葉赫城呢?這一點,老夫也十分不解,不過老夫並不相信朝中流言,殿下性格穩重,絕不是為了區區好玩就會如此胡鬧之人!」
方從哲和朱常洛接觸的時間也不短了,自認識人之術還是有幾分的。
如今朝中民間都在傳揚,朱常洛擅離職守,前往遼東是任性妄為,還有的是朱常洛為了葉赫部的公主,各種流言都有,尤其是當朱常洛真的帶回了一個女真姑娘之後,民間的流言更是愈發橫行了。
倒是朱常洛苦笑一聲,不知道該怎麼,想了想道。
「先生,此事來話長,不過長話短,就是建州女真意圖謀反,被父皇提前察覺,故而父皇才命本王前往遼東,至於葉赫部的公主,倒是卻有其人,不過這是為了取得葉赫部貝勒的信任,不得不為,並非外界傳言一般,本王為美色所惑!」
現在外間的傳言,他自然知道,不僅僅是在民間,這幾日甚至開始有御史上書,彈劾朱常洛妄用公器,不惜調動大軍插手女真內部事務。
「原來如此!」
方從哲捻著下巴上的鬍鬚,皺眉道。
這樣就解釋的通了,方從哲一直在懷疑,這件事情並不像看到的那麼簡單,別的不,就是調動大軍就不是朱常洛一個人能夠決定的。
要真是為了任性就調動三四萬的大軍,那放著邢玠和李如松就不會同意。
如今朱常洛是受了皇帝密旨,那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與此同時,方從哲的心中也是一塊大石落地,道。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擔心了,如果老夫沒有猜錯的話,殿下的地位雖然看似岌岌可危,但是實際上卻不可動搖!」
朝臣的意見始終只是朝臣的意見,方從哲最害怕的,是皇帝因此而產生不滿,不過既然是受了皇帝的密旨,那麼自然不存在這個擔憂,相反的,朱常洛按照皇帝的密旨辦好了事情,恐怕皇帝心中只會滿意,從而使他的地位更加穩固。
到底,方從哲如今已經上了朱常洛的大船,無論他願不願意,在朝野上下,都已經將他劃為了朱常洛的人,所以朱常洛的榮辱,關係著他的仕途,即便是以他這樣的性格,也不得不為之緊張。
「先生現在可以告訴常洛,朝中的這股風潮,究竟從何而起了吧?」
朱常洛笑了笑,開口問道。
要知道,他前往遼東的事情,原本不過是一件事,並沒有宣揚出去,但是如今卻鬧得如此沸沸揚揚,背後沒有推手,朱常洛是斷然不信的。
尤其是這個時候,宮裡又出了這等事情,就不得不讓朱常洛懷疑,這其中的聯繫了。
鄭氏經營多年,可不只是在宮中,就是在朝中,也結交了不少的官員,剛好趁著這次機會,看看有多少牛鬼蛇神跳出來。
不出意料的是,方從哲一直待在京城當中,對這件事情知道的倒是不少,猶豫了片刻,方從哲嘆了口氣,輕輕地了一個名字。
「次輔沈閣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