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朱常洛接過奏疏,仔仔細細的瞧了一遍,卻是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些日子以來,雖然他忙於三大營的事務,但是卻也沒有忘記自己作為皇太子的職責,內閣每日批覆的奏疏送到慈慶宮之後,朱常洛都會抽出時間去看。
這份奏疏的內容他自然也不陌生,相反還熟悉的很。
如今距離和倭國簽訂合約已經有兩個多月了,使團也早已經抵達了倭國,當然,有了上一次的前車之鑑,這一次大明的警戒層次整整提高了好幾個檔次。
相比於上次的保衛力量,這次是上次的三倍!防止倭國再有其他的動作。
不過在朱常洛看來,恐怕再給德川家康幾個膽子,他也不敢有其他的心思,畢竟倭國的那幾萬大軍可還在大明的手中扣著,以如今倭國的實力,壓根折騰不起什麼大浪。
而朱常洛手中的這份奏疏,嚴格來,應該是個好消息!
倭國和仁天皇同意接受大明皇帝的賜封,成為倭國國王,永世臣服於大明,並將忠實履行大明倭國七項條約。
使團快刀斬亂麻,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完成了所有的流程,現在已經開始啟程返回京師,約莫再有半個月的工夫,就能抵達京師。
「父皇,這是大喜之事啊!」
朱常洛放下奏疏,微微一笑開口道。
雖如今的倭國已經是幕府的天下,天皇不過是一個毫無實權的活靶子而已,但是終歸天皇就是天皇,他在這條約上籤下了自己的大名,這份條約才算是真正的生效了。
更何況如今備倭軍已經籌建的差不多了,最多再有一個月,備倭軍就能全部徵調完成。
也就是,等到使團回歸京師,備倭軍就可以啟程前往倭國,正式開始朱常洛的掠奪計劃。
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件事情都算是一件大喜之事,可不知為何,看朱翊鈞的臉色卻不怎麼好……
「喜事倒是喜事,不過太子可知道,此次使團回歸,足足從倭國帶回了兩百萬兩黃金和五百萬兩白銀,若朕所料不錯的話,消息如今恐怕已經傳出去了!」
被朱常洛這麼疑惑的看著,皇帝的臉色微微有些泛紅,開口道。
這一點朱常洛自然也知道,起來,這也是奇事一樁,這次被派往擔任使節的是兵部侍郎邢玠,而副使則是平倭副總兵官麻貴,這兩位可都不是什麼善茬。
原本按照約定,倭國的賠銀可以分成五年支付,這次的賠銀只需要五百萬兩就可以了。
但是這兩位可都不是好對付的角色,在遼東戰場上,更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尤其是麻貴,據這位在遼東殺人如麻的大將軍,趁著邢玠和德川家康覲見倭國國王,簽訂國書的時候,直接帶著隨行的侍衛闖進了幕府當中,依仗手中的兵力,玩了一把強盜的把戲。
將幕府當中的財寶金器搜刮一空,等到德川家康反應過來調兵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麻貴舉著刀在德川家康面前,揚言這些財寶本就是該給大明的賠銀,若是德川家康敢動他分毫,便是欲與大明開戰。
而以倭國如今的實力,又哪敢輕啟戰端?
不要忘了,上一次大戰的導火索,就是大明派往倭國的使團被人殺害,當時尚且弄不清楚是不是倭國所為,大明便降下了雷霆之怒。
如今使團身處倭國國內,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端,德川家康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所以到最後,哪怕是忍氣吞聲,德川家康還是不得不當做沒事兒人一樣,將使團禮送出了倭國。
句實話,朱常洛剛剛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反應是哭笑不得。
麻貴敢這麼做,背後定是有人指使的!
至於指使的人是誰?恐怕除了御座上的這位沒別人了!
換一個人,再給麻貴十個膽子,他也不敢這麼膽大妄為,畢竟倭國固然害怕開戰,但是大明要是再打一場的話,恐怕也是要傷筋動骨的。
當然,有了上次的教訓,朝臣們這次也權當沒看見,畢竟他們背後,有一群眼巴巴等著要銀子的人……
要銀子的人?!
朱常洛猛地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這位父皇在苦惱什麼了。
和談成功是好事,帶回了大筆的賠銀更是天大的好事,可這到了嘴邊的肥肉,硬生生的要被人叼走一半,那可就不是什麼好事了!
大明如今的黃金和白銀比率大概是在一比八左右,也就是,使團這次帶回來的各色寶物黃金,加起來折算,有兩千萬兩左右。
當然,這恐怕是倭國現存的大半財富了,使團帶走這麼多,倭國國內怕是要狠狠的亂上一陣子了,可這對於朱常洛來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兩千萬兩白銀,至少有一千萬兩左右,都要還給那些當初出銀的商賈勛戚。
剩下的一千萬兩才能落入內庫和國庫當中。
這是當初約定好了的。
但是現在看自己這位父皇的架勢,怕是捨不得這到手的銀子落進別人的手裡了。
思襯了片刻,朱常洛搖了搖頭,道。
「父皇,依兒臣之見,當初既然和那些商賈勛戚約定好了,那朝廷便不可背約,不然的話,朝廷威信何在,更何況,若是這次不能履約,以後再想讓這些商賈出銀恐怕可就難了……」
財帛動人心,可到底,這約定是早就定下的,堂堂朝廷,豈能為了這區區一千萬兩銀子就背約棄信,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
「有了這筆銀子,朕以後還需要他們出銀……」
聽了朱常洛的話,皇帝頓時老臉一紅,嘟嘟囔囔的。
倒是叫朱常洛有些哭笑不得,怪不得外臣都他這位父皇財迷,平素如此威嚴的形象,怎麼到了這個時候,跟個任性的孩子一樣。
眼見朱常洛一臉怪異的盯著自己,朱翊鈞也感到自己的行為不妥當,趕忙恢復起自己威嚴的神色,沉吟道。
「太子,你要明白,整個大明需要用銀之處甚多,這幾年以來,國庫枯竭,朕殫精竭慮,勉強為繼,若有這筆銀兩在手,朝廷財政必會大有起色,何況一千萬兩白銀,不是數目,若是就此流入那些商賈手中,恐怕會令市場為之動盪,並非好事!何況……」
到此處,皇帝的臉色又是微微一滯,頓了頓,繼續道。
「何況當初他們既是向朝廷捐銀,並非朝廷向其借銀,朕亦早已下旨褒獎,如今……」
這話的,若是上一句還有幾分道理的話,那這句話就是耍無賴了。
而且為啥別人都是坑爹,到了朱常洛這,他這個父皇,就天天想著怎麼坑他這個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