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殿下有沒有想過,若是我們對付劉守友的時候,將劉夢周或是沈宏排除在外的話,那麼被排除的這個人會不會徹底倒向劉守友,尤其是沈宏,若是他到時候在劉守友的蠱惑下上書為劉守友自辯的話,那麼朝廷會相信誰?」
趙士楨接連的問話讓朱常洛微微一愣。
他自然清楚,他籌劃了這麼久,到最後對付劉守友的這麼多計劃都歸到一個字上,快!
一定要足夠快,要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劉守友除掉,然後立刻將徽商引進平安府,才能穩住人心,不至於鬧出什麼亂子。
而一旦趙士楨的說法成真的話,那麼極有可能會變成一場互相扯皮的過程,或許朝廷那邊還沒有議論出一個結果,平安府這邊就在某些人的操縱下鬧出了民變。
退一步講,就算鬧不出那麼大動靜來,朝廷也會派下御史來核查,而挪用官銀的罪名雖大,但是若是劉家肯冒著巨大的損失,還是能夠補的上去的,若是在御史核查之前劉守友真的肯割肉補上官銀的話,那朱常洛可就白費一場工夫了。
「這倒是個難題,不過趙長史既然考慮到了這一點,想必心中已有定計了吧!」
朱常洛只是苦惱了片刻,便看到了趙士楨嘴角的一抹笑意,自然清楚自己這個一手提拔起來的長史已經有了解決辦法,直截了當的開口問道。
何況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全能的,這些事情就是應該交給幕僚來做,才是最合適的!
「殿下容稟,臣以為此事應當……」
趙士楨上前兩步,壓低聲音將心中的謀劃說了出來,頓時讓朱常洛的眼前一亮,忍不住拍手叫好。
同時心裡也微微有些嘆息,跟這些久經官場的老油條相比,自己果然還是太嫩了啊!
…………
坐在王府寬大的殿閣當中,沈同知很忐忑,望著眼前明顯不懷好意的王服少年,沈宏頭一次開始懷疑,這到底是不是他認識的那個狂妄自大的少年了。
雖然和劉守友同時濁流出身,但是和這位知府大人不同的是,沈同知背後沒有家族的支持,他是考了幾年科舉之後,自覺無望,才疏通關係到南京國子監弄了個出身,運氣好之下,才到了這平安府做同知。
而在這之前,沈宏在縣衙當過推官,當過師爺,可謂是從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所以他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審時度勢。
雖然上一次宴會的時候朱常洛將他騙了過去,但是他回去之後就察覺出了一點不對的苗頭,要知道,他雖然在平安府當中消息不夠靈通,但是對於朝廷大勢還是清楚的。
皇帝不喜這位皇長子已久,但是這位不僅能夠保住自己的地位,還成功的爭取到了平安府的封地,豈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無能?
不過心中雖有疑惑,但是他卻將其壓在了心底,混跡了這麼多年的官場,他當然清楚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而這一點朦朦朧朧的疑惑,在他將稅科搬到壽王府之後,就越變得強烈起來,府同知的職責乃是庶務,其中自然包括賦稅,而如今稅科新立,朱常洛並不想這麼快就引起劉守友的警惕,所以這攤子事兒除了安插了幾個王府官進去之外,還是由沈宏負責。
只不過他每日就要在王府和府衙之間奔忙了,而在王府呆的越久,沈宏就越覺得,他眼前這位壽王不簡單,雖然他在府中見到這位殿下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是從下人和王府的官吏談起這位殿下時的神態就可窺一斑。
而這些疑惑終於在今天,他被朱常洛叫到大殿當中的時候,獲得了證實!
大殿當中,朱常洛端坐主位之上,他身後是一臉小心的王安,而在他的殿下,則是趙士楨端坐,單就趙士楨恭敬的神態,沈宏就能夠確定,他的猜測沒有錯,這位主兒的確是在扮豬吃老虎!
抬步往前邁去,沈宏的腦子卻在急運轉,這位殿下為什麼要掩飾自己的本性呢?
要知道偽裝的再好,終有一天是會暴露的,除非他只是想暫時的掩飾,可是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呢?
這整個平安府都是他的封地,誰能讓他如此忍耐呢?一個名字閃過心頭,讓沈宏的心臟忍不住漏跳了一拍,想來除了知府大人,沒有人有這個資格了吧。
若是他猜測的不錯的話,這位殿下是打算要對付知府大人了吧?不然的話怎麼會這麼忍耐!
那他叫自己過來幹嘛?難道他不怕自己回去通風報信嗎?
沈宏坐在下,心中思緒萬千,卻是揣摩不清楚這位的意思,恰在此時,朱常洛卻是緩緩開口了。
「本王到平安府也有些時日了,一直想跟沈同知好好聊聊,卻不意今天才有機會!」
口氣溫和,但是沈宏怎麼聽怎麼覺得其中不懷好意。
「下官不敢,照例該是下官向殿下述職,不過近來公務繁忙,知府大人又催得緊,便耽擱了幾日,還望殿下恕罪!」
不得不說,在官場之上,尤其是像沈宏這樣沒有背景的官員,時時處處都要如履薄冰,就像這次朱常洛到平安府來,整個平安府上下,只有他去專門看過洪武舊制,清楚這位壽王殿下有節制地方官府的權力,雖然已經被大大削弱,但是照規矩來說,平安府所屬官吏應當初一十五來向這位壽王殿下述職。
不過也僅僅是知道罷了,在他向劉守友提了一個苗頭,而差點被劉守友訓斥一頓了以後,沈宏就只當自己沒看到過這條。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在朱常洛面前賣個好,畢竟這位殿下看起來也不是好招惹的,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都是些虛禮,也就沈同知還記著!」
果然,朱常洛的心情明顯好了不少,面上都帶著一絲笑容,不過很快他就收斂笑意,繼續開口問道。
「說起來,沈同知也是公務繁忙,本王今日請沈同知過來,是偶然間聽說了一件事,覺得有趣兒的緊,所以想問問。」
「殿下請講,下官一定知無不言!」
沈同知連忙道,只是心中卻不免有些摸不清楚朱常洛究竟在打著什麼主意。
「據說前日,府里的劉推官上本彈劾了劉知府,不知沈同知可知曉此事?」
朱常洛右手輕叩桌面,若有所指的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