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位於東平州的東南部,所以胡燁此去也算是順路,倒是一路上跟孔功鐸有說有笑,一言一語之間,不難聽出孔功鐸作為孔子後人說表現出的那一份自傲。
&鐸先生,你們世代都居住在曲阜城麼。」騎在紅塵身上,胡燁好奇的問孔功鐸。
要知道有很多世家,經歷過無數的朝代更替,都不知道要搬多少次家。而孔子出生在曲阜,現在他的後人還是居住在曲阜,這絕對是少有的事情,如果一直都沒有離開過的話,那就更不得了了。
&子說笑了,就算是我孔家多受家祖聖人福音,但也免不了受戰亂之苦,也曾逃離過曲阜,只是在這曲阜城裡留有家底,戰亂一過就回來重建罷了。」孔功鐸苦笑一聲說道。
即便他孔家乃是孔聖人的後代,也免不了受到戰爭的困擾,並不是所有的朝代都將儒家奉為唯一治國根本。
&來如此。」胡燁點了點頭。
&知公子師從何處,我在家中常聽見家父說公子師從高人,言語之中對公子師傅很是敬仰啊。」孔功鐸好奇的打量這胡燁,剛才在東平峽的表現,已經表明了胡燁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那麼能教出這種孩子的師傅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老爹知道我有個師傅?」胡燁吃驚的看著孔功鐸,這孔子後人知道的也太多了吧,難道他的門生也遍布大明朝,將北平城的消息傳了過來?
&呵,我也是聽家父說起,具體怎麼回事,等公子見著家父,自然明了。」孔功鐸微笑一聲,然後就指著前面一大座宅子說道。「公子,前面就到了。」
說完便加快了速度。
衍聖公府不算太大,最多也就跟無名府差不多大小。但是胡燁剛剛來到門前,就有一種古樸的氣息撲面而來,絕對不是自家那個無名府可以比擬的。
再看門前兩座石獅,乍一看很是威嚴,但是越看越覺得有韻味,只要盯上幾個呼吸,便會覺得那兩個石獅子仿佛是活過來了一般。
門上是兩個大燈籠,這孔家乃是世家表率。自然不可能像無名府一樣,奇葩的掛著三個燈籠。
&子請進。」叫人將馬匹和馬車安頓好之後,孔功鐸將胡燁引進了衍聖公府。
走進府中,胡燁便感覺到神清氣爽,耳邊的鳥語花香很是怡人,若是在這種環境下讀書,那簡直就是一種享受。想必就算是朱高煦那種學渣,進了這裡,也會認認真真的學習吧。
就連老錢這種軍中殺才。進了府上也是規規矩矩,身上的殺氣都收斂了許多,不只是他主動收斂的,還是被這裡的儒家氣息所壓制。
&弟。這就是家父常說的胡燁公子麼?」
一行人剛走過一條小道,小道的盡頭便出現一個中年人,一邊看著胡燁,一邊對著孔功鐸說道。
能將孔功鐸叫做二弟的人。自然就只有他大哥孔功鑒,也就是下一代的衍聖公。
&哥,這位便是了。」孔功鐸朝著他大哥行了個儒生禮。小聲的回答道。
胡燁翻了翻白眼,這兩兄弟之間還行什麼儒生禮,不是多此一舉麼,難道孔家後人都是這麼愛行禮的麼。
&子,加入在孔聖殿中等候,還請公子移步。」孔功鑒很有禮貌的對著胡燁說道。
胡燁心頭一顫,這是什麼個意思,見個面在會客廳不行麼,幹嘛還要到孔聖殿那種地方去,聽起來應該是個很嚴肅的地方。你就不能像孟善那樣麼,整兩杯茶,一老一少聊聊天什麼的。
不過人家既然說了,胡燁也不好推辭,一看孔功鑒的眼神,恐怕是不會讓老錢他們跟上的。
胡燁摸了摸腰間的燧發槍,子彈還在裡面呢,就算是有人對自己不利,也該掂量掂量,於是放心的對著老錢等人說道,「老錢,你們跟著孔二公子在衍聖公府轉轉,裡面儒家氣息很濃郁,轉轉對你們有好處。以後咱也會是功名人家,你們也得要有些文人氣息才行。」
孔功鐸被胡燁的話給逗笑了,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對著胡燁說道,「公子放心,我會照顧好他們的。」
之後胡燁便跟著孔功鑒一路往裡,彎彎曲曲的饒了一炷香的時間,終於來到了一座大殿外面。
只見大殿的大門上面掛著一塊匾,上面寫著「孔聖殿」三個字,每個字都透露著濃厚的儒家氣息,看上一眼都能讓人心平氣和。
&子,家父就在殿中,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孔功鑒說著便退了出去,留下胡燁一個人站在殿外。
胡燁愣愣的看著孔功鑒離開的背影,心中對這個衍聖公更加好奇了,有什麼事情非得要自己來,連自己兒子都不讓聽。
慢慢的朝著大殿裡面走去,大門上一股子檀香味,竟然跟自己懷中那個靜心符有異曲同工之妙。胡燁就不懂了,自家無名府的大門也是檀香木所制,為什麼每次聞上去除了香味之外,就沒有別的作用呢。
在門下觀察了幾個呼吸之後,胡燁便踏進了大殿。大殿裡很安靜,居然能聽得見蠟燭火苗的噗噗聲。還得胡燁都好意思走路,生怕腳步聲會破壞了這一份寧靜。
大殿正中央是一大尊塑像,不用想,肯定是孔子的,跟以前在教科書上看到的差不多,有些圓的臉蛋,一大把鬍子,還是標準的微笑。
&子。」
就在胡燁專心看孔子塑像的時候,塑像下面突然傳來一格聲音將胡燁嚇了一跳。
胡燁這才注意到塑像下面竟然坐著一個人,那人穿著粗布麻衣,盤坐在一個蒲團之上,如果剛才不出聲,胡燁都不會認為那裡坐了一個人,跟周圍的環境融合的太好了,跟變色龍有的一比了。
&子胡燁,拜見衍聖公。」對於影響了中國歷史幾千年的孔聖人的後裔。胡燁還是不敢怠慢,朝著那人的背影行了一禮。
&子不必多禮,上前來給家祖上柱香吧。」那人沒有轉身,繼續用蒼老的聲音對胡燁說道。
胡燁心中有些惱火,就算你是孔子後人,也不能這麼自大吧,我好歹也給你行了一禮,你竟然就給我一個後腦勺,還讓我上去給你家祖上香?
不過胡燁終究是受過儒家文化的薰陶,對於這位大聖人還是得要尊敬的。上香就上香吧,也不是什麼虧本的事。
於是胡燁慢步的走上前,在燭台上拿起三根香,在旁邊的蠟燭上點燃。待白煙冒起之後,胡燁將三根香擦在了香爐之內。之後退回到一個蒲團之上,只是盤坐在蒲團上,並沒有給孔子塑像行跪拜禮。
剛剛盤坐下來,胡燁便聽見旁邊的那個老頭髮出一聲輕咦,雖然聲音小的不能再小了。但是在這安靜的大殿上還是聽的見得。
胡燁這才偏過頭去,看著這個現任的衍聖公。鬍子花白,臉頰上滿是皺紋,看上去已經是七老八十了。胡燁就疑惑了。你這都七老八十了,二兒子才三四十歲,難道你也能像朱元璋一樣,老來得子?
那老頭似乎也察覺到胡燁在看他。於是他也偏過頭來微微一笑,搞得胡燁好不尷尬,連忙將剛才的心思滅掉。要讓這個老頭知道了,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子請隨我來。」
老頭沒有跟胡燁介紹自己,而是看了一眼胡燁之後,便站起身來。胡燁還想去扶的,但是那老頭的身體貌似很健康,盤做了這麼久,猛地站起來,也沒出現腦補供氧不足的現象,著實讓胡燁吃驚不小。
老頭站起來之後,便朝著大殿的左邊走了過去,那邊應該是有個小房間。胡燁看了看老頭的背影,還是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
&子請坐。」來到小房間之後,老頭繼續盤坐在一個蒲團之上,然後對胡燁說道。
胡燁低頭看了看,地上有兩個蒲團,中間隔著一張桌子。桌子的腳很矮,恰好跟人盤坐在蒲團上的高度相稱。胡燁就搞不懂了,現在椅子都流行了,幹嘛非得要自己受罪,盤坐下來讓血液不流通麼?
但是看見別人一個老頭都這樣做了,胡燁也不好要求換把椅子來,也只好勉為其難的盤坐了下來。
老頭見胡燁坐下之後,從桌子上的茶具上拿出兩個杯子,然後給自己和胡燁分別倒上熱茶。這著實讓胡燁受寵若驚,這可是衍聖公給自己倒茶啊,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有這個待遇。
&謝衍聖公。」胡燁恭敬的接過茶杯,小聲的說道。
&夫孔訥,字言伯,公子不必叫衍聖公,不過是外界的一些稱呼罷了。」老頭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然後慢悠悠的說道。
孔訥如此說,胡燁卻是不敢如此做,總感覺這孔訥跟孟善不一樣。孟善也算是亞聖的嫡系後人,但是自己在他面前也敢稱呼他老孟,不過在這孔訥面前,胡燁還是有些心虛,「既然只是稱呼,叫衍聖公也就沒什麼不妥。」
&是公子看得通透,名字不過是個代號罷了,還是令師想得開,直接以無名為名,卻又窮盡天下之名,果真是世外高人。」孔訥見胡燁不願改口,也不強求,反正他已經被人叫慣了。
聽到這裡,胡燁就更加肯定這孔訥的學生恐怕真的是遍及天下,連自己師傅叫無名都知道,肯定朱棣身邊都有他的弟子。
&聖公過獎了,我師傅不過是嫌取名字麻煩罷了,沒有別的意思。」胡燁尷尬的笑著說道,這個名字是自己杜撰來的,讓孔訥這麼一說,倒像是自己很有學問似的。
&子這一路南下,可曾遇到過什麼危機?」孔訥用右手捋了捋額下一大把白鬍子,悠哉悠哉的說著,「對於懸賞令一事我也聽說了,沒想到公子竟然這般值錢。」
胡燁沒想到這老頭一大把年紀了,也會幽默,「生命沒有貴賤,我的命也不值錢,只不過是某些人想要,它就變得值錢罷了。」
&哈,公子真會說笑。不過那東平三俠之事。公子就不要跟他們計較了,他們不過是擔心山下百姓而已,並非刻意為難公子。」孔訥又開口說道。
&便衍聖公不說,我也不會與他們計較。」胡燁微笑一聲,繼續說道,「不過我倒有一事不明,還請衍聖公指點迷津。」
&子有話直說,老夫自然是知無不言。」孔訥半眯著眼睛說道。
&衍聖公在山東的威望,想必沒有人敢不給衍聖公面子。只要衍聖公到官府走一趟,難道官府的人敢不開倉賑災?還用得著東平山這種江湖人士出面劫財?」胡燁好奇的問。
其實在知道孔功鐸是孔家後人之後。這個疑問就縈繞在胡燁心頭,但是並沒有對孔功鐸問,畢竟他不是家主。
&呵,公子也太看得起我孔家了,我雖掛名衍聖公,也只是在文人之間有些地位罷了。官府之人根本就不買賬,我也曾拍功鑒去官府催過,但是他們只是口頭上應承,背後還是行他們那一套。就算老夫親自前去,恐怕效果也不明顯。」孔訥無奈的說。
&非衍聖公叫小子前來,是想要小子解決官府這件事?」胡燁好奇一問,隨即就推辭道。「這件事恐怕要讓衍聖公失望了,小子在北平雖然有些建樹,但是全耐燕王殿下信任。在山東,小子沒什麼威信。怎麼能讓官府的人聽我的話呢。」
孔訥聽了淡淡一笑,隨後說道,「我請公子來。自然不是為了這件事情。關於官商勾結一事,我自會向皇上稟報,我相信皇上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更何況這些人是禍害百姓。」
胡燁聽了就更加疑惑了,不為這事,那又是為了什麼事?難道跟那孟善一樣,問自己選在哪一邊?「即是如此,衍聖公為何要請我到這來,該不會就是為了祭拜一下孔夫子的遺像吧。」
&子不必心急。」孔訥淡淡一笑,然後站起身來,來到小屋子的一個書架前面,在上面拿下一把竹簡,然後遞到胡燁跟前。
&是……」胡燁好奇的看了看孔訥,然後小心翼翼的打開竹簡,顯然已經有很多年歷史了,上面的線都快要腐朽了,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弄散了。
胡燁慢慢的打開竹簡,發現上面刻的字自己認識不多,應該是一種篆文。不知道這孔訥把這個拿給自己看,是個什麼意思。
&子可認得上面的文字?」孔訥微笑著看著胡燁,小聲的問道。
&小子才疏學淺,這上面的文字卻是不識。」胡燁如實的回答,自己又不是學考古的,為什麼要去認這些古文。
&是《論語》的孤本,乃是由家祖弟子顏回親手刻下的。」孔訥慢悠悠的說道。
孔訥說的雲淡風輕,胡燁則是嚇了一跳。這簡直就是千年老古董啊,後世貌似還沒有這麼古老的《論語》孤本,而且還是由顏回親筆操刀,拿到後世,簡直就是無價之寶啊。可是這孔訥拿給自己看又是什麼個意思,難道就不怕自己搶了走人麼。
&聖公,如此重要的東西,你為何要交予小子觀看,況且小子根本就不懂這上面的文字。」胡燁好奇的問。
&子當真不懂這上面的文字?」孔訥再次問道。
胡燁記得是秦朝統一六國之後才統一的文字,那之後的文字自己可能還認識一些,但是之前顏回寫下的文字,自己確實不認識,所以胡燁只能搖了搖頭。
孔訥見胡燁不似說謊,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
胡燁就好奇了,我不認識你這孤本,但是市面上有這麼多《論語》,這孔訥為什麼要搖頭呢?難道這孤本上面記載的東西,跟市面上流傳的《論語》不一樣?
胡燁搖著頭便將《論語》孤本慢慢的卷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捆了起來,然後交還給孔訥。
不過孔訥卻搖頭表示拒絕,「既然公子不認識這上面的文字,公子便帶著慢慢參詳吧,說不定能有所收穫。」
胡燁心中一顫,心道這孔訥是不是瘋了,這麼重要的東西送給自己參詳,難道就不怕自己不還了?
&聖公,這麼貴重的東西,小子……」胡燁拿著竹簡,突然覺得變得好沉重,好像肩上突然多了一份責任,但是這上面的文字不都被翻譯了麼,難道自己還能看出什麼不同來?
&子不必推辭。」孔訥壓了壓手掌,讓胡燁不必推辭。
胡燁見狀,只好將這孤本收下,等科舉之後,好好學學這上面的文字,看看這孤本的內容跟市面上的有什麼不一樣。
&非衍聖公叫小子前來,就是為了送小子這孤本?」將竹簡放到一邊,胡燁好奇地問。
&錯,老夫素問公子博學多識,想讓公子為老夫解惑。」孔訥說道。
胡燁聽了面紅耳赤,這是哪跟哪啊,自己什麼時候變得博學多識了。連孔訥這孔子的嫡系傳人都看不懂的問題,難道自己這個門外漢能看得懂不成。
&子怕是讓衍聖公失望了。」胡燁尷尬的說道。
&子不必心急,有的是時間慢慢參詳。」孔訥安慰著胡燁,隨後說道,「公子就在府上歇息一宿吧,明日我隨公子一同前往南京。」
&聖公這是何必,有什麼事讓令公子去辦便是了,何必親自前去。」胡燁聽了大驚,這孔訥都七老八十,哪裡還能禁得住長途顛簸啊,要是在半路上出個差錯,自己不成了千古罪人了。
&子不必擔心,老夫的身子骨硬朗著呢,就是躍馬千里也不是沒有可能。」孔訥大笑一聲,聽上去確實還有些朝氣。
&算時間,已經有五年沒有去南京了,這次去看看那些老朋友,順便給皇上說說這關上勾結的事,讓功鑒前去,我道是有些不放心。」
胡燁見孔訥心意已決,知道多說無益,只能在路上多加注意了,誰叫自己剛剛接收了別人的《論語》孤本呢。
於是胡燁朝著孔訥行了一禮之後,便恭敬的退了出去,準備讓老錢他們安頓下來,明天再出發。
&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獲知那簡上的秘密。」孔訥看著胡燁的背影,口中喃喃自語的說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