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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洛交城,李燁一路北上,愈發貧瘠,貧瘠的不僅僅是土地,還有人。
此時,天氣尚冷,黃土塬上風沙吹面,令人徹骨生寒。
當地人卻是衣著單薄,饒是單薄的衣服也是襤褸的。
而且他發現總是有人盯梢,無論是走官道,還是山間小道。這些人也不出手,只是遠遠的盯著。
李燁猜測這些人是直羅城的人,看來直羅城勢力在這裡遠比鄭掌柜說的還要大。
他現在要麼繞道弘化郡或者延安郡迂迴北上,要麼直接北上,和直羅城的人交手。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李燁的風格,但是試都不試更不是他的做派。
於是,李燁索性棄了小道,大搖大擺的從官道上一路往鹽川郡,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果然,來得很快。
官道旁坐著一個皮膚黝黑,四十左右的大漢,腳邊一隻碩大的鑌鐵錘。
大漢見李燁過來,起身拖著著鑌鐵錘走到路中間。
李燁這才見識到什麼叫鐵塔般的漢子。
這人身長九尺,身材也極其壯碩。
「你叫李燁?」大漢瓮聲瓮氣地問道。
李燁翻身下馬,凝神戒備,答道:「正是,請問你是?」
「我叫夏侯孟都,他們都叫我『蠻牛』。你也可以叫我『蠻牛』。我是直羅城的。我是來攔住你的。」
李燁聽夏侯孟都一句一句的話往外蹦,不禁莞爾,笑著問道:「那你為什麼攔我呢?」
夏侯孟都一愣,撓頭道:「我不知道。」
「那你怎麼攔住我呢?」
「咱們打一架,我打贏了,你就跟我回直羅城。我打輸了,就放你過去。」
「哦,就這麼簡單?」
「嗯。」
「那怎麼打呢?用兵器麼?」
「嗯,我只會使錘,你也可以用兵器。不過你要小心,我的錘可是很重。傷了你可不怨我。」
這夏侯孟都說話直來直去,性格極其敦厚。李燁不禁對他有些好感。
和他也沒什麼說的,說了也沒用,那就手底下見真章。
「那好吧。那就打一架,我用的是短劍,你要小心。」
「嗯,我不怕。」
李燁拿下掛在馬上的星月劍,拍了拍馬身,讓它自行去路旁吃草。
李燁擺開架勢,平靜地說道:「那就開始吧。」
夏侯孟都也不廢話,說道:「那我來了。」
李燁知道這夏侯孟都力大無窮,而且他的長錘又是長兵器,不敢怠慢。
夏侯孟都拖著鑌鐵錘,大步流星邁向李燁。
人未到,錘先到,帶起「呼呼」的風聲。
李燁本就戒備著,見錘橫掄而來,不敢硬接,腳下微動,錯步躲開。
夏侯孟都擰身改掄為砸,長錘速度極快。
李燁剛躲開,見錘又來,真氣灌注右腿猛一蹬地,斜著竄了出去。
夏侯孟都的錘砸在地上,沙石橫飛。
只見他一個鷂子翻身,借力又掄起甩了過來。
李燁逼不得已,只能後掠。
夏侯孟都索性放開力氣,舞起長錘。
還好在官道上,地方夠大,李燁施展身法,一次次驚險躲開。
一個舞得又沉又快,一個躲得又急又險,雖說雙方都耗費氣力,但是肯定夏侯孟都耗費的多。
李燁的輕功身法靈動多變。夏侯孟都別說砸到他了,連掛一下都掛不到。
但是李燁知道就算最後耗贏了,以夏侯孟都的性格肯定不服氣。
於是他打起精神,準備主動出擊。
這邊夏侯孟都已經舞得有些氣喘了,不由暗暗焦急,手裡下卻是速度和力量不變,依然掄、掛、砸、蓋手段盡出。
又一次砸向地面後,正準備翻身接上的時候。
李燁突然真氣灌注雙腿,猛然蹬地,如弩矢般射向夏侯孟都,星月劍連劍帶鞘刺向夏侯孟都的腰身。
夏侯孟都身在空中,躲避不及被點個正著,落地後吃痛踉蹌幾步才堪堪站定。
他一手拿著錘柄,一手捂著腰部。夏侯孟都沒有繼續掄錘,知道自己已經輸了。
夏侯孟都坦然地說道:「我輸了,我沒見過身法這麼好的人,可能我大哥都比不上你。而且我知道你故意沒拔劍。」
李燁雖然對夏侯孟都有些好感,但是他對敵人向來不留手。
只是當他射向夏侯孟都的時候,有股若有若無的殺機籠罩自己,所以福臨心至只用劍鞘刺向夏侯孟都。
別看是劍鞘,李燁灌注真氣之後,一般人也要被刺傷。
最起碼不會像夏侯孟都一樣只是吃痛,卻沒有受傷。
「承讓了。」
「輸了就是輸了。可是我想試試你的力氣。」夏侯孟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道。
李燁也是來了興趣,問道:「怎麼試?」
「咱們對拼一掌。當然我只用六成,你用十成。放心,我皮糙肉厚,傷不到我的。剛才我也沒受傷。」
李燁聞言大感興趣。這個夏侯孟都本身力大無窮加上體內真氣,論力量直追武林頂尖高手。
他正好可以試試自己全施展內力,能夠達到什麼層次。
當下爽快地答應道:「好,不過你最好用八成功力。你也放心,你八成力量也傷不了我。」
「好。」
兩人各自放下兵器,後退數步,凝神運氣。
三息之後,夏侯孟都大吼一聲沖了起來,如同一頭黑色公牛狂奔。
李燁也是體內真氣瘋狂運轉,遊走於四肢百骸,而後灌注手掌,也沖了起來。
兩人手掌接觸的一霎那,一股無形的氣浪,以兩人為中心擴散而開,吹得官道上沙石四散而飛,吹得道旁青草折腰,嚇得李燁的馬奔走而逃。
李燁退了五步才站定。
而夏侯孟都則是退了六步才勉強站定。
很明顯李燁贏了,如果夏侯孟都沒放水的話。
十成對八成,李燁贏。
夏侯孟都此時心中駭然,敦厚的他如李燁說的只用了八成力量。
如果十成對十成,李燁肯定會輸。
可是李燁如此年輕,假如他還沒到上限的話。
再過幾年肯定能超過夏侯孟都,也就是說他的功力將是武林頂尖。
別的不說,再加上他的輕功身法,那也是武林頂尖高手。
何況誰也不知道他的上限有多高。
李燁也很開心,這個夏侯孟都的功力就算不是武林頂尖,也是相差不多。
雖然雙方都使用全力的話,輸的應該是李燁。但是李燁還年輕,功力還能再精進。
李燁抱拳道:「承讓了,『蠻牛』前輩。」
夏侯孟都也沒有懊惱,爽快地說道:「好,你贏了。以後你會更厲害。不要叫前輩,直接叫我『蠻牛』。」
李燁謙虛道:「禮不可廢,何況『蠻牛』前輩未用全力,沒有輸。」
「好,我喜歡你小子。你贏了,我攔不住你。後面你自己小心。我大哥可厲害著呢!我二哥嘛,也厲害著呢。我走了。」
夏侯孟都說完拿起他的長錘就走。
說走就走,李燁苦笑著看著夏侯孟都大步流星地離開。
李燁拍拍身上的灰塵,俯身撿起自己的星月劍,四下張望,自語道:「我的馬呢?」
洛水與華池水,自北向南,於上郡中部匯合。
兩條河流之間是一片黃土塬,溝壑縱橫,形成黃土丘陵。
而在這片丘陵之中便是星羅棋布,大大小小的村鎮。
直羅城就在這裡的直羅溝,準確的說直羅溝就是直羅城,因為闞直羅就在直羅溝。
直羅溝里的一個大院裡,「蠻牛」夏侯孟都正在唾沫橫飛地向兩個人描述當時的情景。
一個四十多歲,雙臂奇長的高瘦文士,此人便是「鬼書生」秦離。
另一個五十多歲身材高大,相貌普通,神氣外放的男子,就是威名赫赫的「閻王鞭」闞直羅。
夏侯孟都說完自顧自地坐下喝酒。另外兩人卻相視一笑。
其實今日闞直羅一直遠遠地在暗中看著,他怕自己這個敦厚的三弟吃虧。
大概情形他早跟二弟秦離說過,只是沒夏侯孟都如此詳細,如此唾沫橫飛。
「看來這個李燁果然不簡單。還好二弟前幾日提早打聽了這個人,又派三弟去摸底細。
不然為了那些黃白之物,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可就得不償失了。」闞直羅慶幸地說道。
原來前些日子,有江湖人士,聯絡上直羅城。
欲用豐厚報酬買人性命,且報酬豐厚到直羅城無法拒絕。
要殺的是一個叫李燁的年輕人,正在馮翊郡往上郡而來的路上。
而且來人含蓄地表示買主是直羅城得罪不起的人。
直羅城上下近千人,每日吃穿用度消耗甚巨。
這份報酬足夠直羅城兩三年用度,他們沒有理由拒絕。
可是他們也留了個心眼,沒有馬上答應,而是提前去上郡打聽李燁。
江湖上沒有消息,官府有呀。
直羅城盤踞這一帶如此之久,官府怎麼會沒人呢。
結果一打聽,李燁憑一己之力殺得一個蔡姓小世家人仰馬翻。
至於雙方身份,他們在官府的人也不得而知。
能與一個小世家作對的人物,要麼武功高強,要麼靠山夠硬。
既然身份暫時打探不出,那麼唯有先試試李燁的武功了。
所以他們派了三弟夏侯孟都前去試探,並言明可以擒拿,但不能打殺。
如果李燁武功過得了夏侯孟都這關,那他們得重新審視這單子生意了。
年輕又武功高絕,且不說日後李燁武功如何。就是李燁身後的師門,他們也要考慮。
當然為了以防萬一夏侯孟都失手殺了李燁,闞直羅還是親自暗中跟隨。
但是他們沒想到的是李燁武功高到如此地步。
如若不是李燁手下留情,夏侯孟都很有可能受傷,甚至被殺。
秦離也是慶幸地說道:「是啊,大哥,咱們是沒想到這個年輕人武功如此之高。
本想如果武功平平,可以擒過來慢慢盤問身份再做打算,看來是行不通了。」
「當時我也沒有把握在不傷他的情況下擒拿他,所以也就沒有出手。」
「那這單生意該如何?接與不接,還請大哥定奪。」
「不接了。」闞直羅肯定地說道。
「可是來的人說過,買主是我們得罪不起的人。」
「哼,我要不是為了直羅城上下的近千人,那天我就拒絕了。
我闞直羅可不是被嚇大的!有種就來咱們這片黃土塬試試!」
秦離看著闞直羅豪氣干雲的樣子,不禁感慨。
大哥還是大哥,如果沒有這點豪氣,他闞直羅也當不了這直羅城主,武功更達不到現在層次。
秦離感慨歸感慨,該提醒還是要提醒,說道:「一切聽憑大哥做主,咱們就不接這單生意。
不過最好能得知買主的身份咱們也好做個防備。」
闞直羅問道:「那咱們怎樣才能得知買主的身份?難不成把介紹生意的人抓來審問麼?那咱們還怎麼在江湖上立足?」
秦離早有打算,開口道:「既然大哥決定不接這單生意了,何不結交這個李燁。
那樣不就知道買主到底是誰了麼?
而且還得大哥獨自去,人多會讓他誤會咱們是去圍殺他的。
就怕這李燁見了大哥你一個人,也扭頭就跑。」
「好主意。如果李燁他沒有這樣膽量,他也不值得我闞直羅結交,他的武功也不會再有精進。
就這麼定了,我現在就回頭找他去。」
「那我和三弟在家等大哥的好消息。」
李燁騎著馬,慢慢地走在黃土塬上。
自從早些時候跟夏侯孟都一戰之後,直羅城再也沒有找過他麻煩,甚至連探子都很少了。
饒是這樣,李燁依然沒有放鬆警惕。
直羅城可是還有一個頂尖大高手,城主「閻王鞭」闞直羅。
還有早上打鬥時隱匿在暗處的高手,在自己可能殺了夏侯孟都時,對自己動了殺心。
這個人又會是誰呢?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
反正只要不是一群人或者是兩這樣的高手圍攻自己,自己還是能跑的。
正想著,遠處有一身材高大的男子端坐馬上,似乎專門在等自己。
此處十分空曠,藏不了人。
李燁將五識擴散,緩緩驅馬走近。
「前輩似乎專程在等我。」
「是的。」
「敢問前輩是直羅城哪位城主?為何而來?」
「老夫闞直羅。有人找我買你性命。」
饒是心中早有猜想,李燁也是臉色一凝,體內真氣遊走,凝神戒備,隨時準備出手。
闞直羅見李燁雖然面色凝重,卻沒有逃跑的意思,反而有準備出手,不禁有些讚許。
「但是被我拒絕了。」
「哦?」李燁將信將疑。
「前些日子有人找我買你性命,我沒有馬上答應。
派三弟夏侯孟都試探你的武功,結果你的武功高超也超乎我預料。而且當時我也在場。
我覺得你這樣的人物不能得罪,你背後的人物更得罪不起,所以拒絕了這單生意。
此時孤身一人前來,只為結交。」
闞直羅說到這裡,李燁已經有幾分相信了,因為夠坦誠。
但是嘴上依然問道:「我憑什麼信你?」
「憑我是闞直羅!」闞直羅就是那個豪氣干雲的闞直羅。
「好,我李燁信你!」李燁也是豪爽地說道道。
闞直羅見李燁如此人物,不禁暗自慶幸,還好沒有得罪李燁。
「那我就斗膽稱你一聲小兄弟?」
「不敢當,闞前輩直呼我李燁即可。」
「好,李燁,咱們直羅城一敘如何?」
「哦,直羅城在附近?那恭敬不如從命。」
「請。」
「請。」
兩人打馬,向著直羅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