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提前和溫濟川溝通的關係,夏星冉一行人到了華國公安總部後,只簡單的進行了安檢,常歡和韓苒塵不方便露面,便由警察押解著從樊進入了審訊室。
「周船順風向前行,沿路經過蘆葦盪。裡面有小舟來阻住,將我們帶進一村莊……」
夏星冉渾身繃緊坐在從樊的對面,隱隱聽見從外面飄進來林仁唱戲的聲音。
溫濟川和林仁一起並排走著問道:「老林啊,你今日這唱的腔調倒有些像滬劇啊。」
林仁笑道:「老夥計,你的耳朵越發賊了。我剛唱的正是滬劇《蘆盪火種》裡的第九場《瓮中捉鱉》選段。」
說話間二人已走到審訊室,林仁看了眼從樊冷笑道:「唱這段正應時應景的很呢。」
夏星冉聽出了林仁的弦外之音,臉上忍不住淺淺一笑,身上終於松乏了一些。
倒是從樊聽了這話,大約是感受到了即將要被審訊的恐懼,整個人肉眼可見的緊張起來,瞪大著眼睛望著剛進來的兩人。
林仁兇狠的蹬了從樊一眼,從樊胸口一動,將頭低了下去,再不敢抬起頭來。
「林隊長這通身的氣派,還沒審呢,就把人鎮住了。」旁邊的速記員已是見怪不怪,玩笑道。
眼見夏星冉已是急不可耐,林仁收起了剛才那副鬆散隨便的神情,清了清嗓子,拿起手邊的杯子,開始對從樊進行第一場的審訊。
他們先播放了從樊將夏星冉父母扔下樓的犯罪視頻。韓辰洛忙緊緊捂住了夏星冉的眼睛,避免她再受到刺激。
儘管看不見,但那個視頻已深深刻在夏星冉腦海里。她死死咬住牙關,發出咯吱吱的聲響。
她實在沒辦法再繼續忍耐,雙拳「砰」地一聲砸在褐色的桌面上,身體前傾,對著從樊怒吼著質問道:「你說,你到底為什麼要殺害我的父母!」
林仁忙示意旁邊的兩位輔警將夏星冉先抱下來坐到位置上。哪知夏星冉已然失控,不停的往前探著身子,桌腿發出「嘎吱」往前的聲音。
夏星冉質問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情緒越來越激動,從樊此刻就是想說,也根本插不進去話。只得怔怔的看著面前炮燥的夏星冉。
林仁只好起身走到夏星冉身邊,和韓辰洛一起努力將她控制在座位上,耐心安慰道:「小夏,你的心情我們都理解。但是你現在這麼情緒激動,反而不利於我們審訊。如果你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你就先去休息室休息一下行嗎?」
夏星冉全身顫抖著,臉色通紅,眼淚接連不斷的往下掉,哭的抬不起頭。
韓辰洛想起上一次紀靈屍體的事來,忙在包里一通亂找,找到了一板白色的藥片,立即摳了一片,送到夏星冉嘴邊。
夏星冉將頭避開,啞著嗓子道:「我不吃,我要親耳聽見真相!」
見她漸漸平穩下來,林仁拍了拍她的肩膀,才放心的重新回座位上。也許是共情到了夏星冉悲哀痛楚的感情,林仁眼神如利劍,毫不留情的朝著從樊射了過去。
「從樊,你應該清楚,現在的你已經無路可走,只有坦白從寬說出事實真相。」
林仁的聲音像一根根泛著寒意的鐵釘,穩穩的扎進從樊那顆砰砰直跳的心。
從樊想了半日,方緩緩的抬起頭,連帶著手銬的手也一起舉了起來。很明顯,林仁的話他聽了進去,決定坦白一切。
在眾人的翹首以盼,特別是夏星冉的期盼中,從樊居然也面露悲戚,緩緩的開口:「我之所以殺了夏清一和阮伊人……」
他突然抬起頭,雙目霎那間變的猩紅,直勾勾的看著夏星冉道:「是因為你的爸爸研發的假藥害死了我的媽媽,我的爸爸因為人財兩空情緒崩潰,在我媽
死後也自殺了!」
從樊從座位上「嘩啦」一下站了起來,手銬在桌面上發出沉重的擊打聲。
「夏星冉,你以為就你失去父母可憐嗎!你有沒有想過,因為你那無良的爸媽,全國有多少人和你一樣失去了父母!我不過是血債血償罷了!」
夏星冉聽了從樊帶著狂烈仇恨的怒吼,她不得不承認從樊說的都是事實。一時之間,她被回憶侵襲的極其痛苦,只能用手抱住頭,蹲了下來,無助的哭。
事情發展到這個局面是誰也沒有想到的。審訊室里坐著的各位警察神色複雜的互看了一眼,然後重新將目光又匯集到溫濟川和林仁身上。
林仁命人控制好從樊後,語氣較之前好了一些,再次問道:「那你是怎麼把夏清一兩人約到紫豐大廈頂樓的呢?」
這也是困擾了在場其他人的問題。夏清一此舉,仿佛是故意赴死似的。
從樊望著天花板,突然發出一聲聲詭異的笑聲,他攤開手,似哭似笑道:「事發前一日,我終於聯繫到了風暴中心的夏清一。我和他說了我爸媽因他而死的事。我說想和他做個了斷,如果有膽子第二天就紫豐大廈見。」
「我以為他肯定不會來。畢竟誰不惜命呢。」
從樊眼睛慢慢從蒼涼的天花板上移了下來,聲音里竟然帶了些罕見的敬意:「可我沒想到第二日到了約定地點後,夏清一夫婦竟然真的來了!他們拿了一大堆的證據,企圖證明假藥案是另有隱情,希望我能和他們,以及更多的受害者家屬一起去尋找。」
「那證據里都有什麼,證據去哪了!」夏星冉聽到這裡立刻站了起來,語氣焦急。
從樊將頭偏到一邊去,很顯然是厭惡夏星冉的表現。他的神色又恢復成一開始的「快意恩仇」,冷哼道:「我才不相信什麼狗屁證據,自然也不會相信他們的說辭。我親眼看見我媽吃了藥死的,怎麼會有假!那不過是夏清一夫婦為了逃避罪責,製造出來的假證據罷了!」
夏星冉聽見從樊對她父母的污衊之言,氣的齜牙咧嘴,恨不得一口咬死從樊才好。韓辰洛忙先一步抱住了夏星冉,低聲的哄著。
「後來呢?」眼見和平來的好不容易,林仁一秒不敢耽擱,乘勝追擊問道。
從樊欣賞著夏星冉氣到變形扭曲的臉,眯著眼,嘴角帶笑,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看起來十分的陰森可怖。
「我本來因為他們的出現還尚存了一絲心軟。不過他們這樣無恥的替自己開脫,不承認假藥是他們做的,徹底激怒了我。於是,我便掐著他倆的脖子,像這樣,拎小雞一般提到了頂樓邊,輕輕一鬆手,嗖的一聲,便像兩片破爛葉一樣,直直的掉下去了,砸了個稀巴爛,嘖嘖嘖,我還打開手機放大攝影看了一眼,那死相,可好看了。」
從樊絲毫沒有悔恨愧疚之情,聲情並茂的講述著殺害夏星冉父母的全過程。激動時,他還特意洋洋得意的對著夏星冉比劃了幾下當時的動作,並露出了一臉享受的表情。
「我殺了你!」
夏星冉再也忍不住,踩著椅子上了桌子,躍進了審訊區,朝著從樊就撲了過去。下一秒,跳出審訊桌禁錮的從樊,也和夏星冉扭打在了一起。
韓辰洛立刻也跳了進去,其他的警察忙拉開桌子,撤下遮擋,紛紛也走了進去,使勁把纏鬥的兩人拉了開來。
「胡鬧!都做什麼呢!」溫濟川看著同樣掛彩的兩人訓誡道。「這裡是警局,不是菜市場街口。無論天大的冤屈,是非論斷,一定會得到公平公正的判決。你倆這像什麼樣子!」
溫濟川沉下臉,走到從樊身邊,淡漠冷然的眸子裡暗含殺意,對身邊警察道:「把他帶回去嚴加收押,絕不許再出上次的意外。」
溫
濟川說的「上次的意外」便是指一年前刺殺他的罪犯,最終不明不白自盡在獄裡,不了了之的事。
警察一下就明白溫濟川話里的意思,站直了身子,朝著溫濟川敬了個軍禮,堅定的回了個「是」,便架著仰天長笑,口裡說著「大仇得報,快哉快哉」的從樊往看守所走去。
溫濟川看著已經崩潰的,一臉呆滯的,在地上癱成一攤泥的夏星冉,十分不忍。趕緊把她抱了起來,抬到休息室,並喊了醫生。
林仁叫住了連忙就要跟過去的韓辰洛,嚴肅認真道:「回來回來,你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將之前的和今天從樊的證詞全部整理好,然後趕緊去檢察院對從樊故意殺人一案提起訴訟。」
「只有儘快的給從樊定了案,判了刑,小夏才有可能慢慢恢復過來啊。」林仁搖了搖頭,沉沉的嘆了一口氣。
韓辰洛眉心凝起一抹疑惑,他看著林仁不解的問道:「林隊長,怎麼,這就不繼續審了,就此定案了嗎?」
林仁大概是沒想到韓辰洛會有此一問,眼睛眨了眨,一時有些發懵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懷疑從樊殺了姐姐的父母這事,背後另有主謀。」
韓辰洛盯著林仁的臉,眸子幽深,泛著冰冷的寒意,仿佛能看透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