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與塵埃 第五十八章 黑暗之潮

    絕境的天空中，忽然間多出一個巨大的漩渦。

    一道道血紅色的電光從漩渦中呼嘯而出，擊打在平原和山脈的山峰上，轟鳴的響聲在天地間迴蕩。

    薩麥爾以自身類神層級的力量，強行撕裂空間，當然不僅僅只是把區區一個分身傳送到虛空絕境。

    祂帶來的，是一整隻軍團。

    一道暗紅色的光柱從漩渦中央落下，像是一把猙獰的利劍，直直插入絕境荒涼廣袤的原野。

    暗紅色的光幕波動了幾下，隨後，從血色光幕中，傳來了低沉的咆哮聲。

    一隻只皮膚暗紅，背部生長著肉翼的下級惡魔從光幕中踏出，它們是低階的惡魔士兵，力量並不強大，但數量極其驚人。

    緊隨其後的，是身軀高大，全身上下燃燒著火焰的炎魔，手裡修長的火焰之鞭不住揮舞。

    平原上，還傳來了六臂蛇魔的氣息，這種高等惡魔長著六隻手臂，每隻手臂上都拿著一把武器。

    比起狂躁不安的同伴們，處於側翼的鐮刀魔、邪惡巫師、牛頭人則稍顯沉默，但在戰場上，它們才是真正令人頭疼的中堅力量。

    這是一支陣容完備、規模浩大的惡魔軍團。

    它們來自深淵的各個地方，可能是腐蝕性酸液的湖泊，有毒的煙雲，有著剃刀般鋒利尖刺的洞穴，以及炙熱的熔岩景觀。還有一些不那麼致命的地形，例如灼熱的咸沙漠，有毒的微風，以及昆蟲肆虐的平原。

    初次踏入荒涼的絕境，然而幾乎所有惡魔的眼裡都絲毫沒有對陌生環境的畏怯，反而更加興奮暴躁。

    在混亂主導一切的深淵，血戰才是惡魔的正常生態，唯有彼此殺戮才能進食，才能生存，才能發泄它們內心的凶暴和慾念。

    不過今天，它們的主人，至高的魔王薩麥爾，給他們找到了一個比同類更好的目標---絕境長城，還有裡面負責守衛的秩序位面強者們。

    數不清的惡魔大軍，匯聚成吞沒平原的黑色潮水，向著在山脈邊緣矗立了千年的長城涌去。

    ……

    長城，指揮室。

    大廳里的氣氛比往日更加凝重肅殺，數名強者站在大廳中央，圍在寬大的水晶台旁。

    有資格進入指揮大廳的，大都是絕境長城裡真正的精英，其中不乏名列破曉聖碑的試煉者。

    為首的人正是露娜，在她周圍，分別站著一位魔法師，一位全副盔甲的半獸人騎士，一名人族劍聖，還有一位精靈女戰士，還有神色有些不安的占星術士霍金。

    水晶台釋放出的魔法光束將絕境長城和周圍的地形還原得栩栩如生。

    在魔法投影的作用下，指揮大廳里的所有試煉者都目睹了發生在平原上的一幕。

    「深淵惡魔？它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半獸人騎士安德森揚了揚手裡的斧頭，用帶著粗重鼻音的大陸通用語疑惑發問。

    一名法師裝束的中年人撫摸著鬍鬚，仔細地凝視平原上數量龐大的魔群，「而且，這隻惡魔軍隊非常奇怪，它們種類繁多，明顯屬於不同的種族，簡直可以開一個惡魔展覽館了。」

    「但是，正如我們都知道的那樣，惡魔之間相互廝殺才是常態，它們為什麼會出現，並且聯合在了一起？這個問題非常值得思考。」

    場中那位聖域劍士搖了搖頭，「西蒙大師，現在考慮這個問題已經沒有意義了，不管它們是出於什麼原因來到這裡，但既然它們來了，那就意味著…」

    「戰爭。」露娜單薄的嘴唇中輕輕吐出這個沉重的字眼。

    她抬起頭，銳利的目光落向指揮大廳里的精靈女戰士，「瑟琳娜，你那五位負責追擊刀鋒使魔手下回來了嗎？」

    瑟琳娜搖了搖頭，精緻的面孔浮現出疑惑的表情，「沒有，他們按照約定和星墜軍團一方的人會和，但直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旁邊的霍金忽然插嘴道，「抱歉，我剛才用占星術觀測了一下，發現一個可怕的事實。」

    「到底是什麼？」

    「瑟琳娜將軍，您手下那五位守衛軍戰士，他們的命運主星，已經熄滅了。」霍金緩緩說道。

    指揮室瞬間安靜一下，霍金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們再清楚不過了。

    瑟琳娜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我就說過，那個峽谷里的人都不可靠。」半獸人戰士安德森暴躁地怒吼道，「沒準，眼下這場戰爭就是阿克蒙德那個混蛋背後策劃的。」

    「冷靜點，安德森。」

    露娜搖了搖頭，「深淵王爵雖然脾氣古怪，性格陰冷，但他對混沌種族，尤其是惡魔的憎惡是毋庸置疑的，雖然他不喜歡我，但他絕不可能為了打擊我們而勾結惡魔。」

    「無論怎樣也好，我們軍團的原則從來只有一個。」

    露娜環視著周圍的四名下屬，「把來犯的敵人全部埋葬在長城之下，這就是我們的使命，也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事。」

    西蒙大師開口說道：「我先去啟動外層的防禦法陣。」

    …

    無數惡魔組成的大軍帶向著絕境長城涌去，仿佛衝擊向堤岸的黑色潮水。

    打頭陣的是一支小型的惡魔軍隊，數量大約在四千左右。

    為首的一隻高大炎魔仰起頭，看著前方不遠處那道高聳入雲的城牆，發出一聲嘶吼。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光柱從天而降，落在高大炎魔的身上，直接把這頭惡魔燒成了灰燼。

    身後無數小惡魔行進的腳步立刻慢了下來，遲疑不定，惡魔也是有智慧的生物，並非全然只顧殺戮，有了炎魔的前車之鑑，它們自然也變得謹慎了一些。

    可是，下一刻，冰雹般的光柱從長城的方向射出，每一道光柱都足足籠罩百米之遙，輻射出的能量頃刻間就讓無數惡魔灰飛煙滅。

    絕境長城表面的牆體上，一個個玄奧的煉金符文和圖形正熠熠生輝，仿佛齒輪般轉動著，將龐大的魔力壓縮成致命的能量，將襲來的黑潮蒸發了小半。

    緊隨而來的魔群們，望著滿地同族的灰燼，紛紛陷入呆滯。

    哪怕是見慣了毀滅和死亡的惡魔們，此刻也感受到了驚心動魄的滋味。

    在它們眼前，這堵橫亘在山脈邊緣的巍峨牆體，似乎變成了一頭和傳說中的天使一樣可怕的怪物，冷漠地凝視著它們。

    但是，感受到身後薩麥爾威嚴的意志，哪怕是再高階的惡魔也只能向前，不能後退。

    光柱如雨般落下，最前方的惡魔們如同陽光下的殘雪般紛紛融解，連痛苦的呻吟都來不及發出。

    無論是下級的小惡魔，還是高階的惡魔領主，在這些毀滅光束面前，都平等地走向死亡，無一倖免。

    長城上方，一座高大的魔法塔內，西蒙大師正指揮著數十名魔法師，用法術將海量的晶體和血肉丟進法師塔中央的巨大銀色熔爐里。

    熔爐里燃燒著永不止息的烈焰。

    烈焰的溫度高的不可思議，那些熔點奇高的魔法水晶，或是混沌種族強者的血肉落入熔爐中，馬上就會被分解成純淨的能量，輸送到長城牆體內部的防禦法陣里，化為毀滅一切的魔法光束。

    千年以來，這道魔法防禦系統為長城阻擋了不計其數的敵人。

    它製造的湮滅之光，將長城外千米的土地徹底變成一片死亡領域。

    惡魔大軍的攻勢被遏制住了。

    可長城的反擊才剛剛開始。

    長城下方修建的許多堡壘內，轉瞬間升起了數十道璀璨的劍光。

    數十名手持魔法武器的身影出現在了戰場平原上，絲毫沒有迂迴的打算，徑直殺入了在光束打擊下陷入混亂的惡魔先鋒部隊。

    赫然是數十名聖域級別的試煉者。

    澎湃的劍氣席捲掃蕩而過，雪亮的劍光瞬間便肢解了沿途的所有惡魔們，將它們絞成漫天飛舞的碎片。

    低等的惡魔在這些「窮凶極惡」的聖域面前幾乎沒有還手之力，脆弱的像一張張薄紙。

    只有最高等的炎魔和六臂蛇魔能堪堪抵擋數下，但要不了多久也會被劍光撕裂，發出哀鳴後轟然倒地。

    受到雙重打擊，惡魔們的陣型變得格外散亂。

    「如果數量多就能決定戰爭勝負的話，長城早在千年前的黎明之戰就淪陷了。」

    城牆上，半獸人安德森望著腳下成片倒地的惡魔群們，不屑地哼了一聲。

    在安德森看來，惡魔們的做法，和找死沒什麼區別。

    銘刻在長城牆體內的防禦法陣足以過濾掉絕大部分敢於侵犯它的敵人。

    至於強者的數量和質量，惡魔們又如何能比得過身經百戰的長城守衛軍們？

    天空中忽然迴響起攝人心魂的尖利呼嘯。

    那股呼嘯異常尖銳，就像鐵片磨砂青銅器發出的聲響，不停地往聽者的耳朵里鑽，仿佛要鑽入靈魂。

    半獸人戰士安德森抬頭，只見絕境山脈上空，多出了幾十個黑點。

    「地獄女妖！」安德森眯起了眼睛。

    地獄女妖在深淵種族中以強大的精神力量著稱，她們的聲音中蘊含著侵蝕靈魂的魔力，甚至可以直接撕碎普通人類的靈魂。

    在任何一個位面戰場上，地獄女妖無疑都是相當棘手的敵人，足以讓無數生靈為之喪膽。

    但這裡是絕境長城。

    在高空盤旋不定的地獄女妖向城牆撲來，口中發出尖叫聲，強勁的聲浪排山倒海般襲來。

    安德森無所畏懼，傲然站在長城寬闊的城牆上方，身體在聲浪中屹立不倒。

    數抹寒光從安德森頭頂掠過，迅疾如流星，破空而至。

    那是箭矢。

    地獄女妖發出恐懼的尖叫，拼命地閃動翅膀，想要回到安全的地帶，卻根本來不及。

    因為那些箭矢實在太快了。

    光芒般的箭矢精準無誤地釘進了女妖們的翅翼，附著在箭矢上的強大魔力將女妖們的肉身扯碎，變成了一塊塊血肉模糊的事物，從天空墜落。

    精靈瑟琳娜的身體從空氣里緩緩浮現，她的手裡提著一張灰色鐵弓，眼神和鐵弓的顏色一樣冷峻。

    代號「疾風神箭」的她，在破曉聖碑上的排名是第九十名。

    雖然瑟琳娜在聖碑上的排名並不如何顯赫，但即便是排名比她更靠前的那些試煉者也絲毫不敢輕視她。

    一旦被她拉開距離遠程狙擊，哪怕是魔力在她之上的混沌種族強者往往也只能飲恨。

    「戰況怎麼樣？」瑟琳娜問道

    「還能怎麼樣？」安德森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就算這些惡魔再來多一倍，結局也還是一樣的，我們只需要站在這吹吹風就行了。」

    女精靈眺望著下方，手指挑了挑劉海，眉頭微皺，「我可不覺得事情會這麼簡單。」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過來。正是卡羅，他的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驚慌之色。

    「瑟琳娜前輩，安德森前輩，長城有危險。」

    ……

    絕境山脈的某個山谷內，傳送魔法的光芒悄然閃亮了一下。

    君士坦丁和羅蘭出現在山谷內。

    踏出傳送光芒的那一刻，他們立刻看到了天空中集聚著的無數雲團，仿佛深海中的漩渦。

    君士坦丁面色微變，想起了很多年前，凜冬城的上空出現的那一幕，何其相似。

    只不過，上一次出現的是天界之門，這一次，又會出現什麼？

    「是深淵的力量。」君士坦丁緊盯著天穹中的血色漩渦，眸子裡星光閃動。

    「惡魔嗎？它們怎麼會來到這裡？」羅蘭挑眉說道。

    兩人腳下的大地輕微顫動著，像是有無數

    「是軍隊，數量還不少。」羅蘭朝山谷外的方向瞥了一眼。「看來，長城正面臨著一場戰爭，他們能守得住嗎？我可不想現在過去送死。」

    「沒有意外的話，應該能。」

    君士坦丁說道。「畢竟，在此之前，它已經守了一千年，再多撐一會想來不是什麼問題。」

    話音剛落，從山脈的另一端，飄來一朵厚重漆黑的雲團，籠罩在山脈上空，揮之不去，幽深仿佛是死神的瞳孔，與那團血色漩渦遙相呼應。

    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