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與塵埃 第三十三章 夕陽山谷（上）

    「你還是太年輕了，尼祿，總是容易把目光局限在眼前的一片葉子上，而不是學會站在高處去俯瞰整片森林。」

    考爾菲德站起身來，走到露台上，憑欄眺望，目之所及，是蒼茫遼闊的北國大地。

    尼祿滿心敬畏地注視著考爾菲德侯爵的背影，他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所有的舉動都沒有能瞞過叔叔。

    「純粹依靠個人武力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考爾菲德說道，目光仿佛越過平原盡頭的山峰，來到那片被寒風吹拂了千百年的雪原，「當年的艾略嘉德大公的實力連我都感到畏懼，可是他死後，他守衛的這片國土依然成為了王朝的領地，因為強大的始終只是他一個人，而不是他的國度。」

    「尼祿，我希望你能比其他家族的龍脈者聰明一些，不能只是單純地追求個體力量的強大，並把所有的信心都寄托在強大的力量上，只有這樣，維斯馬爾日後才有機會成為可以和克勞迪烏斯並列的姓氏。」

    尼祿點了點頭，同時猶豫了一會，道：「叔叔，陛下讓尤瑟爾家族前來，是不是說明，艾略嘉德家族存在後人這個消息是真的？如果是的話，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考爾菲德冷笑一聲：「沒有人能阻攔王朝征服大陸的步伐，既然那個叫君士坦丁的小傢伙膽敢回來，還出現在了我的眼皮底下，那就讓他永遠留在艾澤利亞吧。」

    ……

    君士坦丁和羅蘭此刻已經離開了楓雪鎮，並以驚人的速度穿過大半個艾澤利亞平原，沿著平原河流的方向，朝著北境深處前進。

    越往北走，氣溫也愈發降低，為了不引人注目，羅蘭和君士坦丁都穿上了抵禦嚴寒的羊毛衫。

    數日之後，他們兩人終於遠離了人口密集的城鎮，向著人煙稀少的山區進發。

    翻過一座山丘，呈現在君士坦丁和他的扈從騎士眼中的，是一道點綴著青草與黃花的緩坡。

    緩坡的下方，一條河流在平坦的大地上潺潺流淌，通往遠處連綿的群山。

    群山屬於艾澤利亞平原上唯一的山脈---中央山脈，這條山脈從大陸中部一直延伸到北境，是大陸最長的山脈。

    山脈周圍分布著艾澤利亞境內傳奇般的黑森林，這座極富神秘氣息的北境松樹林為舊時代的公國孕育了無數耳熟能詳的史詩和童話。

    羅蘭看著遠處起伏的群山，「想不到，艾澤利亞的反抗軍居然會躲在這種地方。」

    「但確實是個適合隱藏的地點，龍槍的騎士再怎麼厲害，也總不可能把中央山脈翻個底朝天。」君士坦丁念誦咒文，施展了一個抵抗寒冷的魔法，淡淡的藍光將他包裹起來。作為賞金獵人，他習慣了節約身體裡的每一份能量，來應付一切可能的意外。

    接下來的四天裡，按照布里淵提供的路線，羅蘭和君士坦丁在樹林密布的中央山脈跋涉。

    初冬的黑森林很是安謐，林中寂靜無聲，間隔著平地與山丘，在這樣的環境裡趕路，羅蘭和君士坦丁都有一種與世隔絕之感。

    當然，作為大陸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兩人在趕路的同時，自然也沒有忘記修行，同時相互交流彼此的心得。

    「你現在的魔法是什麼水平？」一個無風的夜晚，坐在帳篷里冥想打坐的羅蘭睜開眼睛，開口問道。

    古樹下的另一頂帳篷里，君士坦丁借著光亮術，翻閱一本魔法咒語書籍，仔細研讀上面的咒文。

    聽到羅蘭的詢問，君士坦丁頭也沒抬，「單純以精神力上限來說，我現在有相當於高級普通奧術師，初階入門級元素法師外加資深煉金學徒的水準，三者相加就是我目前的魔法水平，用歐拉那個傢伙的計算公式綜合一下，換算成數學期望值的話，我的數據在帝國魔法公會記錄里大概只能排個八九百名左右的樣子。」

    羅蘭露出詫異的神情，能在神聖帝國魔法公會裡排的上號的魔法師，都已經不是泛泛之輩了。

    君士坦丁接觸魔法的時間不過兩年，就能有如今的水準，進步簡直堪稱神速。

    而羅蘭如今更是已經清楚地知曉，眼前這位「主人」真實的戰鬥力遠不能用紙面上的數據來衡量。

    「其實我很好奇，你這次回來艾澤利亞的真正目的是什麼？我感覺，似乎並不只是幫助反抗軍這麼簡單。」羅蘭道。

    君士坦丁不知道該怎麼對羅蘭解釋自己的身世，他只能抬起頭，簡短地回答一句：「反抗軍這件事解決後，我還要去一趟阿斯嘉德山脈。」

    「大陸最北端的那座山脈？」羅蘭皺起了眉頭，意識到事情並不簡單，「你去那種地方做什麼？」

    「去找我的一位祖先留下來的東西。」君士坦丁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的母親和教宗冕下當年一同在破曉之城進修過。」

    羅蘭陷入了極度的震驚之中。

    破曉之城，傳說中的魔法聖地，羅蘭自然知曉，神聖帝國史上最偉大的魔法賢者，大陸六大史詩英雄之一的聖安格爾，據說便是破曉之城裡走出的魔法師。

    教宗冕下當年居然在破曉之城呆過，這個消息已經足夠令人吃驚了，可沒想到，連君士坦丁的母親也是那裡出來的魔法師。

    羅蘭仔細回憶著，忽然想到，或許數月前的武道大會背後，就有教宗的影子。

    想清楚這一層後，他看著少年法師的眼神又有色不同。

    這個少年身上到底還隱藏著多少秘密？

    「如果你的母親真的是教宗冕下的同輩人，她應該也是位了不起的強者才對，既然如此，為什麼當年你們凜冬城會陷入那樣悲慘的境地？」羅蘭不解地問道，「你離開凜冬城的那個夜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君士坦丁合上了書本，抬起了頭，「那是一個我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回憶的日子，現在提前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想讓你知道，我未來真正要面對的敵人有多麼強大。」

    夜幕下，螢火般的魔法光源照亮了少年的眼睛，眼睛裡閃著平靜與執著的光彩，「所以，你也要變得更強大，你越強，我現在就越安全，你我未來的對手，遠不限於龍槍王朝。」

    羅蘭無言地點了點頭，同時感到身軀似乎變得沉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