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與塵埃 第九十章 真正的戰鬥

    法斯提亞漠然地掃視著大競技場，望著這些先前叫囂著讓他滾出去的民眾們因恐懼而默不作聲。

    他這才緩緩開口，洪亮的聲音響徹競技場，「我知道諸位對我有很多不滿，如果你們有意見，可以在散場後來向鄙人當面討教，我沒有任何意義。」

    「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問諸位一句，在你們眼裡，什麼是戰鬥？」

    「或許在你們這代帝國子民的眼裡，騎士之間的戰鬥就應該像吟遊詩人的歌詞裡描述的那樣，像你們在歌劇院和馬戲團里日常看到的：騎士們穿著華麗的盔甲，施展著絢爛的劍氣和誇張的招式，最好再插入一些跌宕起伏的劇情，賽場上的主角在千鈞一髮之際出奇制勝，最後在你們心滿意足的掌聲中落幕，這是你們想看到的戰鬥。」

    「在你們的眼裡，武道大會和我剛才描述的那些場景也應該沒什麼不同才對，如果有，那一定是出場騎士的問題。」

    許多觀眾不由自主地漲紅了臉，想出言反駁，卻發現根本沒有發言的底氣。

    法斯提亞的眼裡閃過悲哀，「我理解，這其實是因為，帝國已經沉浸在繁榮中太久了，我們的祖輩用生命和血肉替我們換來了長達百年的安逸，在座的諸位，你們中的絕大部分都沒有機會親身經歷過真正的戰爭，所以，你們不懂得，什麼才是戰鬥。」

    「當你面對一頭兇殘狡詐的魔獸的時候，你要做的，不是考慮怎麼贏得漂亮，怎麼儘可能地表現你的優雅和騎士風度，怎樣在觀眾面前展示你的驚人劍術，因為在真正的戰場上，你的對手沒興趣欣賞這些。」

    「你要做的，是要比你面對的那隻野獸更兇殘，更狡詐，更耐心，從一開始就要全力以赴，想盡一切辦法置對手於死地，而不是等到處於劣勢時才開始反擊。」

    「十年前，我隨陛下趕赴戰場，與侵犯帝國邊境的龍槍大軍交戰，感謝光輝庇佑，相隔四百年，帝國再次取得了勝利，在你們看來，這也許是理所當然的。」

    「但你們不知道的是，這個你們眼裡理所當然的結果，是帝國用將近十萬士兵還有兩百多位魔法師的寶貴生命交換而來的，以至於我們雖然擊退了龍槍人，卻在慘重損失面前不得不停下追擊的步伐，坐視龍槍王朝占領了北方諸國的大片領土。」

    「在這場戰役里，龍槍展現的力量戰爭的理解，著實讓我感到不安，因為在四百年前，帝國的兵鋒曾一度能逼至龍槍都城烏拉諾斯，而今，我們卻只能躺在祖輩的遺澤里，在自己家門口打一場所謂的勝仗。」

    「龍槍的軍隊遠比你們看到的魔獸可怕，如果我們帝國年輕一代的佼佼者都抱著參加貴族宴會的心態參戰，那麼，我不得不悲觀地說一句，萬一爆發戰爭，除非光輝之主降下神眷，否則，我找不到獲勝的理由。」

    伯爵淡淡道，「很遺憾，我今天的說辭算是稍稍得罪了諸位一下。

    觀景台上，海涅眼裡冒出可以稱之為崇拜的目光，「不愧是劍聖大人，好霸氣啊。」

    中年大叔用手掌摩挲著下巴，「應該說，神聖帝國的皇帝很有眼光，這位劍聖將來恐怕會是王朝的一大麻煩。」

    大帝則微笑著對身邊的拜倫皇子說道：「你看，你的老師除了是劍聖以外，還是位一流的演說家呢。」

    言罷，大帝也跟著舉起了十分的牌子。

    摩根和基督山互相對視一眼，他們都清楚，法斯提亞這番發言恐怕事先是經過大帝授意的，作為軍部老臣和大帝的親信，他們當然此時清楚該做什麼，於是也都一一舉起了十分的牌子。

    「晨星騎士展現出了令人驚嘆的隱忍，一流的時機把握能力，並且臨危不亂，從頭到尾都完美地掌控著局勢，詮釋了對戰鬥的獨特理解，我認為，十分當之無愧。」基督山評價道。

    「他是個了不起的劍士，願光輝眷顧於他。」大神官的評價最簡潔，但打分卻毫不吝嗇，同樣是十分的成績。

    就這樣，在武道大會初賽的第一天，第一個奪得初賽評分五十分滿分的選手終於誕生。

    無論心裡抱著怎樣的念頭，此刻，場內的觀眾都變現出了驚人的熱情，或是驚訝，或是激動，或是為了掩飾方才的尷尬，總之，澎湃的掌聲下一刻席捲了整個大競技場。

    君士坦丁朝塔樓和觀眾台的方向各自鞠了一躬，隨後便返回自己的競技場底部。

    剛一踏進地下大廳，身材高大的傭兵騎士布雷茲便扭過頭來，咧嘴朝他笑了一下，「幹得不錯，夥計，我看了你的比賽，不得不說，相比騎士，你更像個優秀的獵人。」

    「過獎了，布雷茲閣下。」君士坦丁很謙虛地說道。

    「真正的勇士當得起任何形式的讚美。」布雷茲揮動著寬大的手掌，「有沒有興趣加入我的隊伍，當一位傭兵？女人，金幣，美酒…你想要什麼，儘管說。」

    「謝謝您的邀請，如果我將來快餓死了，會考慮您的意見的。」少年扶了扶面具，好言婉拒了布雷茲的提議。

    「想招募一位能戰勝冰狼王的騎士，你們傭兵團恐怕還開不起這個價呢，布雷茲。」一旁的女騎士安潔拉冷嘲熱諷道，「你說呢？羅德利斯，你有多少把握能做到？」

    一直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羅德利斯睜開眼，抬起頭看了君士坦丁一眼，「這位晨星閣下確實很了不起，換上我和安潔拉你兩個一起上，都未必能制服那頭冰狼王，所以我們還是祈禱明天不會遇上更可怕的魔獸吧！」

    「祈禱你不會遇上一頭火龍，悍妞。」傭兵團長布雷茲大大咧咧地說道。「雖然老實說，我覺得你這暴脾氣和火龍也差不多了。」

    「火龍我也不怕，只要不是蟑螂就行。」安潔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光輝在上，我恨蟑螂。」

    君士坦丁差點沒一頭栽倒在地。

    「我們還是先看看那個龍槍人表演吧。」布雷茲冷哼一聲，「讓我看看，這個傢伙在禮堂上是否只是虛張聲勢。」

    十多分鐘過後，通往地下大廳的門再度打開。

    觀景台上，歐拉正拿著紙筆演算一道複雜的位面幾何題，稿紙上塗滿了數不清的圖案和符號，就在他進行到最關鍵的幾個步驟時，思路卻被身旁同伴的一聲驚呼給打斷了。

    歐拉不悅地抬起頭來，看到海涅長大了嘴巴，嘴裡嚼著的零食全都吐在了魔法袍上，而他卻渾然不覺。

    「是隆美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