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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的失蹤,這十年來一直都是嘉蘭的心病。
大王子斐溫和嘉蘭,儘管兩人的年齡差距了十多歲,兄弟感情卻十分深厚。
作為哥哥,斐溫極其疼愛嘉蘭。在嘉蘭印象中,每一次哥哥率艦隊遠征歸來,第一件事,不是去向母親或父親蘇慕親王覲見問安,而是一定先來找他。哥哥會為他準備各式各樣的禮物,會讓他騎在脖子上,在花園裡攀上爬下,四處瘋跑,那是嘉蘭最開心的時候。
溫柔的哥哥,強大又美麗的哥哥,仿佛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哥哥,在幼小的嘉蘭心裡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嘉蘭至今仍能清楚記得,哥哥總是用一種驕傲的口吻對他說:在他出生的那一天,神殿中庭的火焰蘭花齊齊盛放,把還是個嬰兒的嘉蘭第一個抱在懷裡的人,不是母親,也不是父親,而是他——斐溫·朱雀。
……
心不在焉地用過晚餐,一直到就寢,也許是下午睡了一覺的緣故,更可能是因為聽到夏亞稟報的這則消息,讓嘉蘭翻來覆去了半夜,久久無法入睡。
把半張臉埋在鬆軟的枕頭裡,慢慢呼出一口氣,嘉蘭強迫自己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了床。
在庫魯澤的陪伴下,嘉蘭很快離開了小月神宮,向奧丁的皇太子宮苑而去。
沒想到在半路上,卻好巧不巧遇上了二皇子維利·阿瑟加德和他的隨從。
&早啊!嘉蘭殿下。」維利向嘉蘭笑笑,頷首打了個招呼。
雙方在流水花園的回音小徑上狹路相逢,這是從小月神宮通向皇太子宮殿的必經之路,維利看來是剛剛從奧丁那裡過來。
他的笑容讓嘉蘭感覺有些說不上來的怪異,不過嘉蘭還是禮貌地回以問候:「早安,二皇子殿下。」
在阿瑟加德王庭內,作為皇帝帕都貢的私生子,維利向來低調。最近也許是由於接任壁壘軍團指揮官一職的影響,維利不僅從宮外的居所搬回了金宮居住,甚至開始參與朝政,出席每日殿前議事。
嘉蘭和他不熟,近期卻常聽見有人談論這位二皇子殿下,今天這樣面對面的情況,倒還是第一次。
雙方客套地問候完,彼此讓了讓,準備離開。
擦身而過時,維利嘴角勾起一抹笑,在嘉蘭耳邊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低低道:「盡情享受此刻的歡愉吧!但千萬別被情愛蒙蔽了你的雙眼。」
「……?」嘉蘭下意識頓住腳步,一臉意外。
而這時,維利已經越過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下?怎麼了?」
看見他突然停住,嘉蘭身後的庫魯澤有些奇怪。
望著維利遠去的背影,嘉蘭回過神。
&什麼,」他朝庫魯澤笑了下,「我們走吧。」
小小的意外插曲沒有讓嘉蘭放在心上,沒多久,他就來到皇太子宮苑。
&下。」
&下。」
衛兵室的守衛見到他,立刻躬身放行。奧丁早有吩咐,只要是這位嘉蘭王子來了,可以不經通報,暢行無阻。
&安,殿下。」
通過衛兵室,在連接日光大廳的門前,身形高瘦的侍衛克羅斯迎上來,對嘉蘭低頭致意。
&安。」嘉蘭也點點頭,「克羅斯,奧丁他現在在忙嗎?」
克羅斯聽了,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緊閉的浮雕繪金大門,一絲不苟地答覆:「殿下他正在日光廳處理一些公文,剛剛二皇子維利殿下來過。他們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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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克羅斯立刻斂眉低首,「很抱歉,殿下。」
嘉蘭搖搖頭,克羅斯黯然的神色讓他遲疑了一下,試探著問:「還是因為迪瓦伊的事嗎?」
為這,奧丁和維利兩人不和的傳言,最近在宮廷里都暗暗傳開了。連嘉蘭也有所耳聞。
迪瓦伊作為奧丁的近侍官,和克羅斯、米卡他們幾乎同時入宮。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就像嘉蘭和他的侍從們一樣,感情自然親近。
迪瓦伊出事後,克羅斯等人的心情,想必也很不好受。
&蘭?」
正當嘉蘭這樣出神的時候,大門打開,奧丁從門內走了出來。
他見到嘉蘭,臉上的意外很快轉為笑意,「怎麼這麼早?吃過早餐了嗎?」
嘉蘭搖頭。他急著要見奧丁,自然沒顧上吃飯。
牽住他的手,奧丁摸了摸他的臉,「那我們現在一起去,好不好?」
晚上沒怎麼睡的嘉蘭,這時望著奧丁的笑臉,眨眨眼,也跟著露出了笑容,>
……
一邊用餐,嘉蘭一邊把昨天的事完整說了一遍。
&丁。」
抬起頭,嘉蘭看著正默默注視他的奧丁,稚嫩柔軟的五官遮不住他堅定的神色,「昨天你問我有什麼想要去的地方,現在,我已經想好了。」
奧丁什麼也沒有說,卻像什麼都明白了。
他神色凝重,沉思了片刻,才問:「嘉蘭,你真的考慮清楚了?限制區不是什麼風光旖旎的度假地,那片星域信息隔絕,非常原始,星艦隻能在限制區邊緣,才能和外界進行通訊聯絡。就算是現在,我們對那裡的了解也並不多。」
&知道。」嘉蘭又看了奧丁一眼,眼神十分鄭重其事,回答道,「那裡充斥著星際氣體、放射塵埃雲和各種危險,被稱作混沌地帶、不可逾越之壁,從那裡再往前,就是火焰星系的核心。」
茫茫宇宙,每一個星系都有這樣類似的限制區,它仿佛一道巨大的屏障,劃分出凡人與神靈的界限。
&萬年來,我的祖先一直遵循古老的戒律,守衛著通往限制區的入口。可是哥哥……」嘉蘭的聲音微微哽了一下,「哥哥還有遠風他們,都在限制區失去了聯繫,作為烈焰之庭的一員,我必須去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嘉蘭很快收起難過的情緒,眼波清澈而又安定,「奧丁,我已成年,不再是哥哥當年離開時那懵懂無知的孩子。你告訴我必須勇敢面對我們的出身和肩負的責任,這,就是我的責任。」
有些時候,有些事,即使明知危險,也要去做,有人稱之為愚蠢,也有人將之視為勇氣。
奧丁輕輕呼出一口氣,知道無法再勸嘉蘭改變主意。隔著一張餐桌,他握住了嘉蘭的手,沉聲道:「既然這樣,嘉蘭,我答應你的也一定會做到。等婚禮結束,我們就出發。」
在他的目光下,嘉蘭整個人放鬆下來,眼眶不由得發熱。
從做下決定的那一刻起,嘉蘭心裡就七上八下,他擔心奧丁會不會不贊同他,甚至阻止他,但奧丁什麼也沒有多說。沉默的支持,比什麼都令嘉蘭感到鼓舞。
兩人用過早餐,奧丁又要趕往八角大廳,主持例行朝會。
近年來,皇帝帕都貢越來越沉湎於聲色犬馬之中。奧丁和嘉蘭回到帝都的這段時間,這位帝國真正意義上的統治者幾乎都隱於幕後。
也許是為了讓奧丁儘快學習掌握一個帝王必須要面對的各種難題考驗,帕都貢王把朝中大小事宜,差不多都交給奧丁處理。同時,他卻又將另一個兒子,維利·阿瑟加德提拔為帝國四大高階軍團之一的指揮官,種種舉動,實在令人難以猜透。
&丁。」
兩人在分別前,嘉蘭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
&剛才遇上了二皇子維利殿下……」
誰知話還沒說完整,奧丁卻變了臉色,緊張問道:「他對你做了什麼?」
嘉蘭愣了愣。
&有沒有。」他趕緊解釋,握住奧丁的手輕聲細語,臉色有些發紅,「我……我只是擔心你。」
奧丁鬆了口氣,同時心中一暖,他摸摸嘉蘭,低頭親了他一下。
&事的。」
今天早些時候,維利突然來到他的宮殿,痛斥他利用迪瓦伊最後又將他拋棄,對這個越來越偏激的異母弟弟,奧丁實在無話可說,最後兩人自然又不歡而散。
想到這兒,奧丁話鋒一轉,「不過嘉蘭,你最好別和他走太近。維利還沒從迪瓦伊的打擊中恢復過來,我擔心他會做出什麼過激的事。」
驚疑一聲,嘉蘭似乎沒想到這事又會和他扯上什麼關係。
而見他瞪圓了眼睛的模樣,奧丁又揉揉他,「只是以防萬一。」
嘉蘭低頭,沉靜了片刻,聲音悶悶道:「他那時看上去很絕望。」
奧丁一怔,緊接著意識到嘉蘭說的「他」,指的是迪瓦伊。逝者已矣,無論嘉蘭還是奧丁,對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兩人都在避免談及。
這時嘉蘭的話,讓奧丁也不由有些怔忡。
安慰嘉蘭幾句,送他離開,奧丁轉頭就對身邊的侍衛低聲吩咐起來。
&下!」有著灰綠色眼睛的侍衛克羅斯,神色驚疑不定。
擺擺手,奧丁的視線越過人魚湖波光粼粼的水面,遠望天際。
清晨的朝陽將他頎長的身影和一旁宮殿立柱的影子都無限拉長,奧丁俊美的臉龐散發出凜然的光輝,他神態嚴肅,又似乎有些憂鬱。
正如奧丁所擔心的那樣,僅僅過去了一天,翌日早間,嘉蘭就再次「巧遇」了二皇子維利。
&蘭殿下,真巧啊!你也是去露天競技場嗎?」
維利笑容滿面,向嘉蘭打著招呼,銳利的綠色眼睛卻猶如鷹隼般盯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