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的是,因著死的人多,房子空出來了很多,哪怕每天都有從各方匯聚過來的人類,基地中也不再有十幾個人住一個房間的情況了。
原本只有沐唐兩家的二樓也住進了兩家陌生人。
唐糖因為眼睛看不見,所以常日裡待在家裡,而唐奶奶雖然也不出去,但她卻是有事要乾的。沐唐兩家的飯菜基本是她跟外婆兩人一起做的,便是外公,也時不時會幫著打掃衛生。
哪怕是弋弋,也能幫著剝個蒜什麼的。
就只有她,是個徹徹底底的閒人。
基地是全封閉的,但是有人造太陽,按照官方說法,人造太陽發出的光芒和真正的太陽無異。因此每天吃過飯之後,唐奶奶都會讓唐糖在陽台上小憩一會。
這天,唐糖正半夢半醒,聽到不遠處有竊竊私語傳來。
「哎,那個就是唐家的女兒嗎?長得真漂亮!」
「漂亮也沒用,一個瞎子,什麼都幹不了。」
「可是那唐家不是聽說很有錢嗎?」
從這天開始,燕承均只要一有空就會過來,帶唐糖去練槍。
唐糖說不清心裡是什麼個滋味。
「沐家還好,人多。這個唐家只剩下四人,而且一老一小一殘,唯一的成年男人還少了半個手掌。你看著吧,這一家子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尤其是這小姑娘,不是被她叔叔拋棄就是把她叔叔拖死。」
「也是,不但唐家,還有沐家也是。」
她聽人說起過,除了那些航天兵,尋常人要對付昆獸就只能靠槍。
因為唐糖看不見,他直接從移動靶開始教她的。
一個瞎子開口要搶,旁人聽到估計要笑了,但燕承均愣了愣之後卻是問道:「要我教你開槍嗎?」
唐糖倏地睜開眼睛,那邊正偷偷瞧的幾個大娘嚇了一跳,紛紛閉嘴轉開了目光。
他們住的這房子結構不錯,每兩間房都有一個外陽台,正因為此,那些人才能看到她。
唐糖無疑是一個很好的學生,哪怕燕承均能教她的時間不長,但因為她一分不差地嚴格實行了,並且只要一有時間就會練習,所以成效還是不錯的。
燕承均教得很細,還給她準備了很多訓練彈,手把手教她拆裝槍支,如何快速裝彈。
「那就麻煩你了。」她本來是打算自己私下研究的,但若是有人願意教,那就最好了。
手術通知還沒有接到,但在燕承均再一次過來探望她的時候,她主動開口問他要了一把槍。
「你看不清,但是可以通過聲音判斷方向,事實上,部隊那些神槍手的命中高不是因為視力好,而是因為他們已經形成了肌肉條件反射,瞄準靠的是感覺」
「再有錢又有什麼用?現在真正值錢的是物資,你看那唐家,不也要去施工隊幹活麼?」
燕承均不在,她的練習效率要低一些,但是有弋弋幫她撿子彈,倒也還好。
值得一說的是,那兩家新搬來的還上門抗議過她的擾民,但是被唐糖無視了。要是和平年代,她自然要做一個有素質的人,但這種時候實在顧不上了。反正她也只在白天練,從來沒在夜晚擾民過。
「我覺得他們膽子還挺大的,就不怕你一個不高興直接一槍崩了他們嗎?」沐瑤對此有些驚訝。
「大概是因為基地的秩序大體上維持得很好的關係吧。」唐糖慢條斯理裝著彈,「從這一點上看,官方還是比較有能為的。」
基地內,大家的生活水平雖然倒退了數百年不止,但是上層至少沒讓人餓死。除了施工隊,一些老弱家庭也能找一些報酬低但更安全的工作。
要說最辛苦的,那無疑是航天兵,燕承均如今已經成了一團團長。他之所以常常不見人,是因為經常要去外面搜索物資,清理昆獸。
據說後續登陸的昆獸越來越強,讓人慶幸的是,基地的研究所研究出了增強航天兵實力的方法。
每次燕承均不在的時候,唐糖就忍不住擔心他。
哪怕他來了,她也會在他走之後問弋弋他有沒有受傷。
至於為什麼不直接問當事人唐糖自己也說不上來。
基地被攻破是在一天傍晚,那時唐糖剛動完手術不到半天,全麻還有點餘威,意識都是模糊的。小叔想背他,但他那半個手掌實在有些不得力。
唐糖的三個舅舅只有小舅舅活著了,只是他比小叔還要不如,直接少了一截手臂。再往下包括沐瑤在內還有兩個表姐兩個表哥和一個表妹。
她是被大家輪流背著逃出去的,甚至連外公外婆和奶奶也出力了。
走到半路,一隻昆獸從地下鑽出,外公為了保護外婆和唐糖被昆獸直接腰斬了。粘稠的血液噴濺到了唐糖臉上,當天夜裡她就發起了高燒。
外婆的情況也不太好,但看外孫女這樣,又振作了起來。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了,咱要為糖糖找個醫生看看。就怕傷口感染了,那可是開顱的傷口。」
「可是現在這時候到哪裡去找醫生?」
「我去燕家那邊問一問。」
隱隱約約地,唐糖聽到了這樣的對話。
等她再次醒來,發現自己正被人背著,本以為是哪個表哥,但仔細打量了一番,卻發現似乎哪裡不對。
——手術後她不再是瞎子了,但也不能和原來沒受傷前比,看東西依舊有些許模糊,就跟高度近視似的。按照醫生的說法,這是神經受損的關係,可能會恢復,也可能一輩子都這樣了。
「醒了?」燕承均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唐糖一怔,「怎麼是你?你沒跟航天兵團一起行動?」
燕承均沉默了一秒道:「我申請了脫隊。」事實上,他這次回去應該是要受處罰的,但是
他已經害她沒了健康的身體,不能再害她丟了性命。
唐糖多少猜到是什麼情況,明明該是勸他歸隊的,但是她就是想自私一次。
「你睡一會吧,吃飯的時候我叫你。」燕承均道。
唐糖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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