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歇爾輕輕點了下頭。
看著他的眼睛,雷諾終於意識到什麼。
他說:「你知道克萊爾那樣的原因,從一開始就知道?」
馬歇爾的眼中現出一絲痛苦。
他突然站了起來,在房間的四周摸索著,尋找著什麼。
好一會兒終於找到一根紅色線。
他把那紅線扯斷,這才坐回來說:「這件事關係很大,我不得不再謹慎一些。如果事情傳出去了,克萊爾和諾拉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再見到陽光。」
「如果那樣的話你可以不用告訴我。」雷諾說。
「不,不。孩子,你是可以信任的。」馬歇爾擺擺手:「我願意把事情告訴你,但那可能不僅是一個秘密,也是一份責任,一份重擔。」
「不管是什麼樣的重擔,我都願意承受。我是說……如果我還有機會承受的話。」
馬歇爾說:「那麼在我告訴你關於克萊爾和諾拉的事之前,我想先了解一下,你是怎麼看待神族的?」
「怎麼看神族?」雷諾怔了怔。
想了一會兒,他說:「如果是考試,我會回答您,神族是一個強大,邪惡,擁有可怕野心的種族,他們只是擁有力量,卻自封為神,妄圖奴役人類,卻受到人類正義的反抗。」
馬歇爾笑了:「這當然不是考試,告訴我你內心最真實的感受。」
雷諾回答:「我覺得他們和我們沒多大區別,作為智慧生物,他們同樣有感情,有貪慾,懂得憤怒,憎恨,也懂得愛與美。他們在本質上和我們一樣,都是追求美好的生命,但也擁有作為個體所特有的私慾。當然,據說以前的神族不是這樣的。那時的神族統一,和諧,所有人的心靈都是連接在一起的,沒有自私的存在。但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神族失去了這種能力,他們的心靈力量大幅度下降,自私與貪慾也隨之橫行。但不管怎麼說,在我看來,神族就是一群掌握了強大力量,個頭比我們稍微大一些,科技比我們稍微發達一些的智慧種族。而當這樣兩個都存在巨大的個體需求的種族碰撞在一起時,產生戰爭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我對戰爭的起因沒有興趣,我認為差異就是戰爭起源的真正原因。」
馬歇爾笑得越發精神了:「我喜歡你的答案。正如你所說的,神族和人族早已經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差異只在於,甚至於許多時候的做事方式都很相近。」
說到這,馬歇爾頓了一下,說:「倫伯朗星戰役後,人類損失重大,被迫放棄了原來的激進政策,而變得更加小心。為了進一步了解神族,找出他們的弱點,學習他們的科技,人類想盡辦法捕捉活著的神族。必須承認,人類是最擅長在戰爭中成長的種族,我們的能量罩技術,就是在與神族的較量中逐步成長起來的。當然,因為某些人的自私慾望,更多的科研精力其實是放在了對神族本體的研究上。」
「他們想獲得超能力?」雷諾明白了。
馬歇爾聳了聳肩:「總有人喜歡飛天遁地,總有人渴望長生不死。不過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隨著對神族的日益研究,我們對神族也越來越了解,在戰場上也漸漸占據主動。但是戰爭是雙向的,我們憑什麼認為,只有人族會研究神族呢?」
「你是說……」雷諾的眼中放出光芒。
馬歇爾的眼中已現出深沉的悲痛:「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在拉克默脫會戰爆發之前,亞尼什號星艦奉命巡弋一處星域,我的兒子比爾和他的妻子凱瑟琳就在那艘船上。亞尼什號負責的星域由於距離神使星戰區相對偏遠,所以危險性很低。那天在巡視過後,亞尼什號沒有什麼發現。可就在返航的途中,一艘神族的虛空戰艦卻突然出現……他們向亞尼什號發起了攻擊。」
雷諾的心緊張起來。
雖然早知道克萊爾的父母是死在拉克默脫會戰中,這意味著這次遭遇他們應該沒事,但雷諾還是感到一陣莫名的緊張。
馬歇爾說:「亞尼什號不是對手,被迫逃逸。但是在逃逸過程中,它的一個空間艙被擊落……凱瑟琳就在那個空間艙里,她當時已經懷孕了。」
雷諾的瞳孔開始放大,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
馬歇爾繼續說:「比爾急的幾乎要瘋了。可是沒有辦法,亞尼什號只能逃亡。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神族的虛空戰艦飛過去,捕獲了那個空間艙……她被神族俘虜了。」
被神族俘虜,會是什麼結果,雷諾不知道。
但是那一刻他想到了剛剛馬歇爾說過的話,一絲不寒而慄的感覺從心底升起。
馬歇爾已繼續道:「她被救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年半後的事了。那天比爾親自參加了突擊隊,他們攻破了神族的一個研究室,在那裡發現了凱瑟琳。她被裝在一個透明艙里,全身都插滿了管子。在她的身邊還躺著兩個可愛的女孩……」
「克萊爾和諾拉。」雷諾脫口道:「她們是被神族接生的。」
「不僅僅是這樣。」馬歇爾悠悠回答:「凱瑟琳在懷孕的時候,比爾給她做過身體檢查。身體檢查表明,她當時只懷了一個孩子。」
轟!
就象是有什麼東西在雷諾的腦子裡炸開,他目瞪口呆的看著馬歇爾。
「誰才是你真正的孫女?」
馬歇爾搖搖頭,老眼中流出淚水:「都是,也都不是……我不知道他們對她做了什麼,但事後比爾做了基因檢測,發現兩個孩子都遺傳了他的基因,但同時還有一段不屬於他的染色體存在。」
雷諾禁不住的全身顫抖。
馬歇爾回答:「比爾深愛著他的妻子,也愛他的孩子。他沒有說破這件事,沒有告訴任何人……除了我。在凱瑟琳被救出來後,官方對她和孩子進行了檢查,但沒有檢查出任何其他東西。雖然多了一段染色體,卻沒有證據證明那和神族有關,事實上只要比爾不出具自身的染色體證明,他們連這都不會發現。再加上我當時還有些影響力,事情就這麼混過去了。但是在那之後不久,麻煩開始出現了……她們姐妹倆身上突然出現一種奇特的病症。」
「阿帕德林氏症?」
「那是諾拉給你的解釋,對嗎?但你肯定不知道,阿帕德林氏症只是怕光,沒有怕黑,你也肯定沒有真正見過她們發病時的樣子。」
雷諾搖頭。
曾經他有機會近距離接觸姐妹倆的病情,那是在他第一次知道阿帕德林氏症的時候,但那個早上,克萊爾的發現,三人間的誤會破壞了這一切。
從那之後起,他和姐妹倆就一直有了層隔膜,即使後來重歸於好,克萊爾在發病的時候也沒有喊過他。
所以雷諾一直沒有見過她們發病的樣子。
馬歇爾說:「當克萊爾發病時,她的瞳孔會變成白色,而當諾拉發病時,她的瞳孔會變成黑色。她們身邊的所有一切都會旋轉,就象是一個漩渦,裹卷著一切。」
這不正是她們對付梅根時發生的一幕嗎?
雷諾呆呆地看馬歇爾。
馬歇爾說:「是的,這就是全部的真相。別問我為什麼會這樣,我也不知道。我找不到答案,也許只有那些該死的神族才會告訴你答案。如果你害怕了,那麼從此以後就離她們遠些。」
「我不會離開她們的!」雷諾回答:「不管她們是什麼人,我都不會離開!」
「記住你的誓言,瓊尼·雷諾。」馬歇爾意味深長地說。
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