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圖開疆這種事情能夠得到精神上的愉悅感和成就感,身為上位者心懷這樣的樂趣有好有壞。
好的方面是能夠給自己制定一個目標,有了方向之後努力不懈又堅定不移地去完成。
壞的方面則是可能實力無法匹配野心,玩著玩著把自己玩抑鬱或是玩死了。
呂武一直以來都比較小心翼翼,努力克制因為知道太多帶來的影響。
他在防止沒有足夠的實力之前,制定的目標過於遠大,導致邁得步子過大扯著蛋。
老祖宗說過,步步為營乃為上策!
他琢磨著自己也是祖宗級別的人物了,怎麼都要給後輩們樹立一個正面的榜樣,不要成為「裝逼不成反**」的典型。
所以了,很多時候被占便宜,不是陰氏無法進行反抗,只是反抗的代價遠比被占便宜的損失會太大。
事實上「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種事情不應該發生在上位者身上,好好研究什麼時候該慫,又是什麼時候該硬,才能成為人生贏家。
呂武好歹是一家之主,從需要為數百人負責,發展到需要為數十萬人負責,更加應該懂得取捨之道才是。
比如,陰氏在什麼時候應該展現出多大的實力,一點一滴都在呂武的計算當中。
不應該讓人看到過份強大,他就將陰氏的人口向各個方向安置定居。
六七年下來,陰氏在「呂」地以北建設了八個據點,其中最遠的據點抵達呂梁山中部的一個谷地,建「邑」而無名,條件足夠將擴展成「城」的級別,再取名為「呂梁」。
那一個將來會成為「呂梁」城的「邑」是從實際上卡住呂梁山中部的交通線,為了完成這個據點的建設,陰氏跟狐氏多次爆發交戰,直至將狐氏擊敗並驅離,陰氏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在那邊站穩腳跟。
八個據點一共容納了陰氏的四萬多的人口,其中位於大河東岸的據點人口最多,它是為了在大河西岸建城做準備。
那一個河段比較淺,流水速度也比較緩,沒有技術搭建永固式的跨河大橋,搞一搞木樁橋或浮橋也是可以的。
並不是說陰氏在北邊只安置了四萬多人,另有三萬多口眾是在逐草放牧的遊牧。
「我家年來另需北遷四萬口眾,西遷九萬口眾,南遷五萬口眾。」呂武說著自己恍惚了一下下。
曾幾何時陰氏才多少人?現在稍微一個遷徙計劃要實施,一下子就牽扯到十八萬人。
宋彬問道:「何處為要?」
這個是在問,陰氏未來的發展重心傾向。
所謂的「北遷」特指在私自開拓的區域安置人口,加強對北邊的控制,再實際地將占領的地方建設起來。
呂武很清楚占領不能只是占領,需要該地能夠有所產出,最好能夠自給自足,要不占領其實是一種負擔。
陰氏在北邊建設了八個據點,又要再一次北遷四萬人,計劃完成的那天就能從實際上做到占領再利用。
受於地形以及另外一些因素的限制,定居點短期內不可能再增加。
那些定居點除了宣布主權之外,更多也是給牧畜業當作中轉基地。
這個是因為陰氏在北邊搞得是以牧業為主,農業反倒只是一種輔助性質。
大河西岸那邊的地形比較複雜,臨近大河的區域濕地太多,甚至是大河邊上就是連綿的山脈,只有越過山脈才有相對平坦的地形。
說一句很喪氣的話,上河西之地能夠建城的地方真心不多,以區域的農耕價值而言真的太低。
呂武兩三次親自走下來,只發現三個適合建城的區域。
而能建城的基礎條件就是不用過度依賴外界,本身能夠做到自產自足。
兩三萬平方公里的區域,大多數地方不適合定居,基本上也就能夠猜測到當地環境是個什麼模樣了。
呂武並不知道一點,他認為可以建城的區域是秦國後來真的建城的地點。
它們叫「定陽」、「雕陰」和「高奴」。
因為時代的不同,能不能定居的先決條件也就不一樣。
像是到了現代,科技技術已經達到相關的水平,只要具備價值又有哪裡不能安置定居點?
在春秋中葉想要建城,先決條件是需要一個相對得天獨厚的環境,比如說地勢相對平坦,周邊擁有水系。
而水資源對於現在,又或者說到了現代,沒有任何意外都是必須的生活資源之一,有區別的是現代能夠搭設管道輸送,春
秋中葉真心辦不到。
呂武選的上河西之地第一個建城地點就在「定陽」附近。
他並不知道以後秦國建了「定陽」這麼一座城,只依稀記得那附近叫「甘泉」這個名字,城池建成之後會取名「甘泉」。
陰氏遷徙九萬人,僅僅一個「甘泉」當然無法完全容納,也就需要再建設多個「邑」以及眾多的「邦」。
日後「甘泉」將作為陰氏在大河西岸的橋頭堡,頂住秦國可能的反撲,又是作為陰氏一再西征的軍事重鎮。
包括宋彬在內所有與會的陰氏家臣,他們漸漸聽明白了。
他們的家主在近幾年會一再打擊秦國,只是陰氏不會從實質上再向西進行土地占領。想再有什麼動作的前提是,等待「甘泉」這座城池的建成。
南遷五萬人倒是一件不用多說的事情了。
陰氏與趙氏置換了「楊」地,不能只是名義上的獲得,肯定需要遷徙人口進行生產。
在那一片土地上,趙武修復的「趙」城並不會作為樞紐,相反呂武選擇了「昆都」來作為樞紐中心。
另一個需要呂武重視的叫「高粱」,他再建起一座新城,四座城池就能夠縱向地形成兩個掎角之勢。
等於說,陰氏新建的那座城很擋在兩個谷地之外,任何從南邊來的人都將途徑新城。
陰氏在建城之初不能搞得場面太大,需要先從「邑」級別來建設,再造成一種「需要」的假象,慢慢將級別提升到「城」的級別。
這個相當符合呂武的行事規則,在內絕不主動搞什麼轟轟烈烈的舉動,只會等他完成了某件事情,其餘家族才回過神來:呀!原來陰氏幹了這些事情啊?
而等他們知道了,陰氏已經從實際上完成了既定的目標。
宋彬問道:「如何可得『隨』地?」
現在「隨」地是老智家的封地。
智罃不是病了嗎?
連帶智氏的下一代繼承人上次病發之後,身子骨也一天天的虛弱下去。
梁興說道:「智伯病重,智氏不穩,圖謀『隨』必遭人口實。」
陰氏跟趙氏置換封地,本來總督「溫」的梁興被調回。
因為「楊」並不是什麼飛地,呂武沒有打算委任總督軍政事務的家臣,梁興也就回歸「大懷抱」等著分配新的任務。
葛存說道:「『呂』之旁有『彘』、『瓜衍』,有『隨』並無不可。」
事實上,「彘」在「呂」地旁邊,汾水北岸的「瓜衍」跟「隨」相隔一條河流。
宋彬輕蔑地撇了葛存和梁興一眼,心想:「你們兩傢伙知道個屁。」
那個「瓜衍」是范氏的封地,只是當地主要生活臣服了晉國的狄人。
范氏獲得「瓜衍」的同時也獲得了數千狄人的效忠。
他們在獲得「瓜衍」之後並不怎麼重視,一直都是作為一塊名義上封地的存在,歷來採取的就是不管不問。
這個也是因為范氏的封地著實太多,有農耕價值的封地寶貝到不行,沒什麼產出的封地自然也就不是那麼在乎。
不獨范氏是這樣的觀念,貴族有一家算一家都是相同的情況,相反陰氏這種喜歡占領窮鄉僻壤區域再去開發屬於個例。
宋彬輕視葛存和梁興的理由相當簡單。
呂武多次提起要向北擴張,先期目標是找到一個叫「太原盆地」的地方。
主要點了軍事相關科技樹的宋彬對地形會比較敏感,再有幾次親自前往了解,很清楚「隨」地對陰氏向北擴張非常重要。
宋彬甚至認為不光需要獲得「隨」地的控制權,還需要想方設法地從范氏手裡拿到「瓜衍」。
陰氏只要得到「隨」地和「瓜衍」就能在汾水兩岸分別向北開拓,直至挺進那個叫「太原」的盆地。
現在陰氏只剩下一塊飛地,也就是在南方的「原」。
拿「原」去換「隨」都是一件虧本的買賣,別說拿去換「瓜衍」了。
宋彬看向呂武,說道:「如『原』分切,置換智氏之『隨』、范氏之『瓜衍』,可行?」
這位陰氏第一家臣沒提「彘」地。
下軍佐士魴的「本命」封地就是「彘」。
士魴的情況跟趙武不一樣,說什麼都不可能拿出來跟人置換的。
另外,也就是陰氏目標明確的關係,要不像「溫」地或「原」地這種農耕區,哪一家拿到手都會寶貝到不行,說什麼都不可能放手的。
呂武說道:「可試探智氏、范氏。」
大多數家臣聽了都是愣了愣神。
宋彬享受來自於遠見上面的優越感,輕笑說道:「『隨』之旁有『鄔』,為陸氏之地。若『原』分割,可增陸氏一份。」
他說的這個「陸氏」其實是妘姓的別出之一,曾經是一個諸侯國的公室,後來滅國成了晉國的一部分。
類似的家族在晉國不多不少,楚國那邊更多,再來就是齊國、鄭國和衛國。
那個陸氏一旦得知能拿「鄔」來換「原」的一部分土地,恐怕會歡天喜地答應下來,然後在若干年之後被智氏或范氏給吃干抹淨。
到時候,因為陸氏是跟陰氏置換封地才遭到這個劫難,陰氏完全能夠拿出來說事。
呂武忍不住用探究的目光看了幾眼宋彬,心想:「怎麼越來越有我的風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