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今天要坐11個小時的大巴,只有一章了,見諒,田野調查期間也會儘量更新
……
「遷都?」
如同一石驚起千層浪,眾人大嘩,一時間對這兩個字遐想連篇,多半是惶恐和心悸。
趙無恤說什麼新絳污穢積累、全城被燒毀大半,那是胡說八道,韓厥規劃設計的這座城池自我運作能力很強,一些地方甚至有地下的排污陶管通往汾澮。這項技術從殷商就有,在臨淄的建設過程中被發揚光大,又從齊國傳播到了晉國。
所以歸根結底,遷都,只不過是趙無恤的一個藉口,將國君操控在手的藉口。
魏侈指甲都要滲進手心肉里了,他一下子便明白了,趙無恤遷都是假,要將晉侯挾持在手是真!控制了晉侯午,就控制了晉國的大義名分,挾國君以令諸卿大夫。最可恨的是,偏偏在三家盟誓前不說,現在才突然發難,太過分了!
不過現如今趙無恤氣勢正盛,按理說,這項決議的確在上卿管轄範圍之內,旁人無毛病可挑。何況侯馬會盟壇周圍多是趙氏的甲兵,真翻臉的話魏氏也討不到好,所以魏侈只能勉強笑道:「遷都乃國家大計,貿然行事,是不是太過草率了?」
「我這不是正在與二位商量麼?子寅以為如何?」
魏氏必然不樂意,但韓氏的態度,就值得玩味了。韓虎思索了一會後,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題:「敢問子泰,打算將國都遷往何處?」
若是遷到趙氏領地之內,休說魏氏,只怕連他也會有意見。
趙無恤成竹在胸,他對自己的吃相很有把握,相信韓虎會支持自己的。
「不遠,就在銅鞮!」
……
「銅鞮!?」所有人都沒有料到這個選項,面面相覷。
魏侈第一個發出質疑:「銅鞮偏遠,豈能為都?」
韓虎則皺眉道:「為何偏偏是銅鞮?還請子泰解惑。」
趙無恤笑道:「因為銅鞮有現成的宮室,其規模不下虒祁宮。」
銅鞮(今沁縣),位於少水上游,南臨韓氏上黨,東南是趙氏的長子,北面是太原盆地,西阻霍太山,卻遠離晉國傳統的政治經濟中心絳、翼、曲沃。
此地原本是赤狄聚居之所,六十多年前魏絳和戎,才被晉國開發,晉悼公將銅鞮封為羊舌氏食邑。到了周敬王六年(公元前514年),晉國上卿魏獻子滅羊舌氏全族,分羊舌氏之田為銅鞮、平陽(臨汾)、楊氏(洪洞)三縣,以樂霄為銅鞮大夫,銅鞮從此設縣。
到了晉平公時,隨著晉國公室奢靡風氣日盛,在城郭宮室的營建上與齊景公相互攀比,於是便派匠人在風光秀麗的銅鞮構築了一座規模宏大,設防嚴固的別宮,稱之為「銅鞮宮「。該城周長九里,遠遠超過虒祁宮的規模,當年鄭子產來晉國繳納鄭國貢賦,便曾感嘆道:「銅鞮之宮數里,右則疏圃曲池,下畹高堂,內則街沖輻輳,朱闕結隅,晉國之財賦,盡廢於此……」
銅鞮宮的建立,一方面是拓展晉國疆域和控制力的前沿,另一方面也是炫富的方式。晉平公因為這座宮室賺足了面子,也苦了國人,一時間苦不勘言的民眾紛紛脫離公室,投靠六卿,公乘無人,民眾逃公如避仇寇,晉室由此而衰,晉平公的「雄才大略」也不得不擱淺作罷。
後世隨著政治經濟中心遷離河東,導致該宮成為一座孤城,直至廢棄,湮沒在歷史的風沙中,知之者甚少。不過在這條歷史線上,趙無恤卻打算將其廢物利用一番。
古往今來,但凡以下篡上者,常常喜歡遷都,魏武遷漢獻帝至許昌,朱溫遷唐昭宗至汴梁,莫不如此……
趙無恤覺得時候未到,所以不能做的那麼明顯,銅鞮遠離他許給魏氏的河東,可以避免魏氏控制晉侯,整出什麼么蛾子來,且正好在晉陽和長子的中點,往來方便,東出釜口,距離邯鄲也不遠。更棒的是,將晉侯放在這個趙韓交界之地,還能打消韓氏的疑心,簡直是個完美的地方。
「從我父親開始,樂氏的職責便是看護銅鞮宮,吾等一直履行此責,雖然被知氏占領一段時間,但銅鞮宮保存完好,隨時可以迎接國君入住,虒祁宮的宮女、寺人也能全部裝下。銅鞮縣亦做好準備,能成為晉國新都,符離與有榮焉!」
銅鞮大夫樂符是第一個發聲支持的人,他在丟了領地後,這兩年一直到趙氏豢養,還在河北得到了一座千室邑,早已死心塌地地投靠了趙無恤。
雖然晉侯被放在銅鞮宮也比放在趙氏領地朝歌、邯鄲、晉陽好,但魏侈心裡還是一萬個不願意,銅鞮離他的領地不算遠,卻也不近,中間還隔著霍太山,遠不如趙、韓兩家近……
想到這裡,他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轉目看向韓虎,他的臉上,竟然已有幾分支持的意味!
對於韓氏而言,晉侯午放在銅鞮要比新絳放心,北出上黨,沿著少水而行,很快便能抵達銅鞮,如此一來,樂符離與他的私交也甚好,晉侯相當於是被趙韓兩家攢在手裡了。
一念至此,韓虎便含著笑,第二個認可了這項「遷都」之計!
如此一來,魏氏的處境就變得尷尬起來,以魏氏敵趙已經處於絕對劣勢,若同時與趙韓為敵,簡直是自尋死路,魏侈不由沉默下來,晉侯午已經被趙無恤先下手為強控制在手裡,自己說什麼都晚了……
「如此……也好……」他艱難地點了點頭,一項需要謹慎商量的遷都大事,就這樣被確定了。
三卿都同意,計劃便能順利推行,那些在新絳附近的大夫雖然心裡不願,卻只能訥訥地接受,這就是強權政治!
「事不宜遲,為防止知氏與秦國攻河東,重演當年秦穆公破王官,兵臨絳都之事,國君會先行去銅鞮宮居住,宮中的太子、夫人、有司也將陸續前,至於新絳的官署、民眾,如今正值隆冬,要他們立刻上路太過刁難了,先來故絳做準備,等開春後再東行也不遲。」
「等等,什麼民眾!?」魏侈的心窩仿佛被刺了一劍,連忙追問。
趙無恤一臉無辜,視之為理所當然:「既是遷都,當然要連民眾一起遷徙,魏伯難道連這個道理也不懂?若不是為了協助國人搬家,我三萬大軍西來絳都做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