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她是喝了湯後神智不醒的,一定是是有人在湯里下藥了。這個人多半是宴平,只是這丫的能猜到這麼多事,他能不能猜出自己將來是怎麼死的?
就在同一時間,坐在書齋里的宴平突然打了兩個噴嚏。他揉揉鼻子,對上一躬道:「君侯,名單已經擬好,這些是對君侯效忠之人,登位之時可用。」
奉凌君接過竹簡也不急著看,取笑他,「有人罵你嗎?」
宴平不解。奉凌君微笑,「一想二罵,常見你打噴嚏只打兩個。」
最近確實得罪人太多了,他嘆口氣,「只要君侯不罵我就行。」
奉凌君笑意更濃,不罵他?不罵他才怪了。就是有人有這種本事,讓天下人都恨他,還對他無可奈何。
此時三春對著門外連罵了數聲,只覺得嗓子有點發乾,才回來梳洗。
她也覺得自己剛才形象不佳,那舉止很似街上被惹毛的潑婦,可誰叫有的人就是能把好人逼成壞蛋,把淑女逼成流氓呢。碰上宴平,她能優雅大方,那才叫稀罕了。
自己倒了杯水潤潤喉,這時丫鬟端著一個托盤進來,見她醒了便笑道:「姑娘,先吃點東西吧,稍後畫師會來為您畫像。」
叫畫師過來畫像傳遍七國,倒是個不錯的主意,這一定是晏平想出來的,收人三千兩黃金,出點主意是應該的。
問過侍女,果然是晏平吩咐找的畫師。
她吃著熬的稀爛的米粥,裝作突然想起來,問道:「昨晚的豬腳湯很是好喝,不知是哪個廚子做的,可還有嗎?」
丫鬟笑道:「湯自是有的,晏大夫吩咐每天晚上都要燉給您喝。」
她冷笑。「加料的吧。」
丫鬟一呆,看她臉色不對,慌忙跪下,「姑娘勿怪,這是晏大夫的意思,下女什麼都不知的。」
三春自然知道她只是聽命行事,但心裡的火就是壓不下去,氣得三屍神暴跳,五靈豪氣騰空,兩太陽穴冒火。七竅生煙……
向窗外望望,外面不知站著多少武士,其中不少都是以前做武士時相熟的。成明看見她,還跟她揮了揮手。
此情此景,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恐怕絕想不到自己是個囚徒吧。
看見成明,不由起前兩天他說過的話。
那一日。他似特意走到她面前,小聲道:「其實……不是任何女人都有幸攀附貴人的。」
那時他臉上表情很是真誠,想必早想這麼勸她很久了。這無非是叫她安靜聽話,做一個讓主公放心的棋子,對彼此都有力。可是男人就是男人,永遠不會了解女人的心思。
他以為把她送給權貴是什麼好事嗎?她是人。不是貨物。若沒有一個男人深愛於她,她肯定不會嫁的。更何況這還不是「娶」,而是「納」。試問哪國的貴族會把她這樣一個鄉村野女娶為正妻的?或者連「納」都不是,只是別人的一個寵物。
幽幽嘆口氣,關上窗戶,隔絕與他們的視線。就這一道窗,他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還是做男人好啊!
奉凌君計劃的很好。要在郢城辦一場別開生面的賞美會。
吃過午飯,畫師就來了。一共六個畫師,都是各國很有名的,十二隻眼睛一齊盯著她。有侍女過來幫她擺了個姿勢,讓她跪坐在軟墊,手拿一朵嬌花放在頰邊,左手成蘭花指狀,說這樣顯得嬌艷。她卻覺得這個姿態說多噁心有多噁心。
可能因為昨晚喝了加料的湯,現在還覺得頭昏昏沉沉的,與那朵嬌花一點也不相稱,倒像是一個霜打的茄子配在花旁。
青曾經說過,藥吃多了容易變傻,現在她腦袋就不是特別靈光了,要是真傻了更被這些不要臉的男人們欺負。
真唉聲嘆氣呢,忽聽一個畫師道:「姑娘,不要露出苦瓜臉。」
她呲了呲牙,不露苦瓜臉,那就別給她吃苦瓜啊。
所幸這回藥下的不多,最多只會沒精神,過了今天就沒事了。只是這種精神狀態畫出來的畫,就不敢恭維了。
三春看了一眼,不由「撲哧」樂出聲,畫虎不成反類貓說得就是這種。這畫中之人面貌雖似她,卻完全沒她的神韻,最多只能是沒靈魂的美人而已。
心裡這個高興啊,且瞧這樣的畫交出去,能不能把那些貴龍引來?
她是這樣想的,可是誰知道這年頭「貴龍」們審美觀也差,就這幾張破畫真的引來了幾國的貴人,齊國公子,燕國燕王琪,秦國太子公子,魏國的君侯,趙國公子,再加上楚國的幾位公子,竟來了十幾位。讓她大為驚嘆,這些人真是眼睛瞎了。
一大早兩個侍女就給她著力打扮,臉上塗上一層厚厚的白粉,看著很像一隻剝了皮的雞蛋掉進麵粉堆里,打了滾再爬起來。
她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衣裙,長長的裙裾上有一層浮紗隨風飄著,下擺時起時落,把一雙精緻的繡花鞋子完全遮住了。墨黑的髮絲披散著,反射出陽光般明媚的色澤,再配上一張白臉,那模樣簡直是絕了,比從墳墓里爬出的殭屍好看多了。
三春對著銅鏡照了半天,很懷疑楚國人的審美觀,化妝化成這樣倒也難得了。
她嫌這個妝還不出彩,往兩個臉蛋上塗了兩圈腮紅,這下好了,殭屍是不像了,倒很像兩隻壽桃,或者只比猴屁股好看那麼一點。
整整衣服,對自己的裝扮滿意之極,就等著奉凌君著人來宣。心裡開始琢磨,一會兒該表演點什麼好呢?
不能鬧太大笑話,攪了奉凌君的局,也不能表現太好,讓人惦記著,這裡面的分寸還真不好把握呢。
奉凌君府大宴,幾國的貴族都來了,既是賞美會,自然少不得美人相伴,幾乎來這裡的每個貴賓,都帶了一兩位美人來。
這些貴人們平時閒著沒事幹,都想著要壓人一頭,好叫人瞧瞧自國的美人是多麼出色。這種心理就好像家裡藏著寶貝,帶出來顯擺顯擺是一樣的。
秦國太子帶的是一個體態妖嬈,身形健碩的黑美人,身材高桃,體態輕盈,那胸脯高高聳起,宛如兩座小山丘。齊國美人素以婉約見稱,齊國公子帶的齊美人是真正的貴族少女,高貴典雅大方,言行舉止端莊嫻雅。趙國邯鄲的美人也別具風姿,她身子小巧玲瓏,容色秀麗清冷,雙眼如墨玉深潭,瑩白細膩的肌膚,宛如牙雕玉琢。
一干男人相遇,所談的自也離不開美人,不過議論最多的還是奉凌君的這位美人。
奉凌君一向以風流雅士著稱,與他交往過的美人皆是傾國傾城。他最懂得女人,美人也好比那千里馬,得有伯樂相中才能名動天下。就好像裳大家,當年也不過是一個個小小舞姬,就因為奉凌君的垂青,才有了今日的地位。
秦國太子秋行問齊國公子牽情,「你可見過這美人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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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美人當否真美?」
這位齊國公子也真老實,「美倒不至於,瞧著不醜就是。」他指的是畫像。
秦太子詫異,「那公子如何會來?」
&別人來就跟著來了。」他笑得一臉憨厚,旁邊人瞧著都不禁暗道:「原來是個沒主見的。」
其實跟風沒主見的何止他一個,這裡面許多人都不是奔美人來的,只是聽說奉凌君宴客,那些平日玩鳥逗狗的閒人就想著反正也沒事做,倒不如湊湊熱鬧。這位齊國公子牽情就是其中之一,至于美人美不美的他不在乎,酒好就行了。
城陽君坐在靠右側的上位,似只興致勃勃的斟飲,對別的都不感興趣,可眼底的不安卻泄露了他的心思。
他今天來為的就是畫中之人,奉凌君早就跟他談過要把人送給他,只是代價開的太高,讓人很覺是昏了頭才提的要求。
他根本不想要一個替代品的,所以才會幾次拒絕奉凌君。
奉凌君懷的什麼心思他太清楚,雖說幫他一把也對魏國有利,只是素來不願被人左右,尤其是拿那個人要挾他。所以不管待會兒看見的人長得多像,他都不會付這樣的代價,除非是真的那個人。
可……不知為什麼,最近總有種感覺,那個人沒有死。從在馭馬坡開始,他就有這種感覺了,一直到後來,三春和那個「春」百夫長出現,這種感覺愈發的強烈了。有時甚至懷疑那兩個人都是她,是她故意裝成不同的面目在他面前。
她……還恨他嗎?
閃過這個念頭,手中酒爵不由一晃。幸好那裡沒酒……
雖然她活著的可能性幾乎是零,但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好像在心裡種下種子,一遇風吹草動就開始瘋狂的生長。
若她活著,還會恨他嗎?
……
想必是恨的,尤其是在這個討厭人的面前。
看一眼旁邊坐的季徇,這會兒倒是難得的灑脫愜意,就好像今日之事與他沒半分關係。
若真是沒關係,那倒也好了。他微微一笑,對季徇舉了舉杯,「殿下請酒。」
季徇舉起酒爵回了一禮,隨後就口飲下,還了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