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盈門 043 心上剜了塊肉

    湘雲正是文氏的閨名，雖說侍妾上不得台面，主母臉上也沒光，但英國公夫人一點也不怕丟了女兒的面子，反倒還想將這件事鬧得越大越好，畢竟，文氏身子羸弱與崔志雲的袒護妾侍在京城的貴婦圈子裡，大家都已經是心知肚明了。

    她倒是要看看，今個這事兒發生了，崔志雲還想怎麼護著這個黃姨娘。

    想及此，她思索著今兒一干太太中好像沒誰有個小兒子，庶子倒是不少，如今，她就更不將那個小男孩的性命放在心上了，衝著王婆子呵斥道：「去，將你們家老爺請來，我倒是要好好請教他一番，他該如何給那孩子的家人一個說法！」

    說到底，又是要給黃姨娘一個下馬威呢！大家心知肚明，黃姨娘這次怕是又逃不掉了，上一次，英國公夫人好歹有些避忌著老爺，可是這一次，怕是崔府得有些日子不得安生呢！

    王婆子心中暗道不好，老爺知道了這事兒，怕又是一頓責罰，可相比於此時的場景，她還是麻溜地奔向了前院。

    黃姨娘哭的梨花帶雨，她也知道自己這次真的是完了，但真的不為自己辯上一辯，乖乖等死，她可是不甘心，「夫人，奴婢……」

    只是，她的話剛說了個開頭，英國公夫人卻是眉頭一蹙，厲聲說道：「你想說什麼留著待會兒與疼你的老爺說去罷，我可沒工夫聽你在這兒狡辯。」

    說著，英國公夫人狠狠剜了黃姨娘一眼，邊走邊冷聲說道：「來崔府一趟都不得安生，還得管崔府的這些個破事，哼，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沒這個本事，又何必攬這麼大事兒？」

    字字句句直指黃姨娘，黃姨娘現在也是有苦說不出，今兒她是第一次舉辦宴會，本想著好好彰顯自己的本事，所以此次宴會處處都比文氏之前的宴會費心，這樣一來，人手自然不夠用。

    到了今個兒，花園、蘭堂、廚房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眼見著宴會要開始了，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認輸的，所以沒法子才派香秀去四處找人，沒想到卻釀成了如此大禍，而她更是沒有想到，這事兒會被英國公夫人知道……

    只是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黃姨娘眼見著英國公夫人帶著一干人越走越遠，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咬咬牙，跟了上去，畢竟待會兒見了秋娘與那小男孩，自己說說好話，情況能有所好轉也說不準！

    懷揣著最後的一絲希望，黃姨娘牢牢跟在了人群中的最末端，英國公夫人卻是掃去了心中大半的陰鬱，疾步朝湖邊走去。

    一穿過遊廊，她就看見一個羸弱的女子癱坐在地上，旁邊還躺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小男孩，她走進了幾步，臉色卻是倏地大變，身子也忍不住微微顫動著，那小男孩怎麼有點像安哥兒？其實，那小男孩身上穿著她半月前給的雲錦緞子，迎著光還泛著銀光，她是怎麼也不會認錯的，可是在這一刻，她是多麼希望自己是老眼昏花！

    想及此，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顫巍巍地扶著身邊的一個媽媽，結結巴巴說道：「我眼睛不好，你看那小男孩是不是安哥兒？」

    提到安哥兒，在場人的神色不由一變，跟在英國公夫人身後的胡媽媽眼瞅著那小孩子的身形、穿著，心中依然斷定此人就是安哥兒——英國公府已故三爺和方氏的獨子，文安之，只是她還是耐著性子走上前去，希望自己看錯了。

    安哥兒，安哥兒，取這個名字本就是希望他這輩子平平安安，眾人在英國公府對這個小少爺是含在嘴裡怕話了、捧在手裡怕摔了，沒想到他居然會在崔府出事，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等著胡媽媽湊上前去的時候，這才衝著英國公夫人喊道：「夫人，是四少爺！是咱們府上的四少爺！」

    頓時，在場的人一片慌亂，有人忙著去扶已經有些站不穩的英國公夫人，有人慌著忙著去請大夫，有人忙奔出去找乾淨衣服……亂成了一團，卻是沒有理會在一旁渾然無助的秋娘和瑟瑟發抖的璞玉。

    璞玉的怕乃是出自真心的，而秋娘的膽怯卻是裝出來的，如今情況雖和她預料的有些不一樣，但也不算是太壞。

    「夫人莫要擔心，已經派人去請大夫了，四少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平安無事的。」胡媽媽柔聲安慰著已然恢復了鎮定的英國公夫人，只是扶著英國公夫人的她卻知道，此時英國公夫人已經害怕的渾身瑟瑟發抖。

    英國公夫人一直偏疼安哥兒，更是將對自己小兒子的愛都彌補到了孫子身上，如今卻發生了這樣的事兒，他多怕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她該怎麼辦？方氏又該怎麼辦？

    英國公夫人只覺得腿肚子發軟，若不是扶著胡媽媽，這會兒子已經站都站不穩了。

    秋娘渾身泛著涼氣，但並不覺得害怕，她看著英國公府那強忍著怒氣與悲愴的面容，知道自己收穫的會比付出的多。

    而這一切，璞玉並不知道，她坐在地下扶著秋娘，哆嗦著身子，饒是這般，她還不忘緊緊扶住秋娘，只是如今，她卻是不敢再看自家姑娘一眼，害怕從姑娘眼中看到了也皆是全然無助。

    若是有心人，自然能夠發現，璞玉望著湖面的雙眼通紅，淚水簌簌滑落，但因著害怕，卻連大聲哭泣都不敢，只是壓抑著自己的哭聲，連嘴唇都忍不住顫抖著。

    不僅僅是璞玉，在場所有人臉上都浮起了絕望的神色，包括胡媽媽，若是安哥兒一旦出事，不僅僅是崔府不得脫身，就是英國公府怕也是無安寧之日，到時候主子心裡不痛快，他們這些下人焉能好過？

    而黃姨娘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英國公夫人雖是文氏的親娘，但更是崔府的貴客，如今在她舉辦的宴會上出了事，老爺與文氏豈能饒得了她？而如今，她恨不得馬上投到湖裡自行了斷算了，反正橫豎也是一死，只是，她到底還是捨不得她的豪哥兒啊！

    連親娘都不在了，一個庶子的日子還能好過？短短一瞬間，黃姨娘的思緒已經是百轉千回了，思忖再三，她終於還是站在原地，說到底，能挨一步是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