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安知道這是沈琛早就預備好了的,也承他的情,接了東西朝他笑著舉了舉:「那便卻之不恭了,多謝。」
沈琛卻不用她的謝,鬆了口氣,送她下去坐了馬車,才重新又往樓上去。
這一回去的卻不是頂樓,而是三樓的包間了。
楚景行早已經在上頭坐著了,面前擺著幾樣精巧的點心果子,還有用琉璃盞盛著的一碟子紫葡萄,他卻動也沒動,只是自己自顧自的跟自己對弈,等到聽見了動靜才抬一抬頭,問:「走了?」
沈琛一步一步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皺著眉頭想說什麼,最後卻又忍住,還是道:「這樣也是治標不治本。」
就算是這回使計擋掉了李桂娘,也還可能會有仙容縣主,會有其他勛貴家的姑娘,怎麼可能推的掉?
而且楚景行這回並不曾跟人商量,便想了這個法子,竟讓人去攛掇李桂娘,實在是有些冒險了。
如果李桂娘精明一點呢?
到時候順著嚼舌根的人查一查,查出了什麼,那臨江王府豈不是日子要更加難過?原本現在就已經如同是在走鋼絲了。
楚景行嘴角略微勾了勾,終於丟了手裡的棋子,往後一靠舒服的靠在了躺椅上看著他:「害怕了?」
也不是害怕,怕有什麼好怕的?
沈琛自覺說不清楚,可該說的卻還是要說:「大哥以後不要再這樣利用人了,衛七是個厲害的。」
也是個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楚景行利用她這一次,她或許還會揭過去,可若是再有第二次,那就未必了。
楚景行便挑了挑眉,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頓了一頓才又說:「就算是要娶個公主家的擺設回來,姑姑們家的女孩兒裡頭,我也不會選李桂娘。這回的確是利用了衛七,不過也就是知道她厲害,我才利用她,回頭我多謝她一回便是了。」
李桂娘是個炮仗一點就著,驕傲得像是一隻不肯低頭的鳳凰,偏偏又極為聽母親兄長的話,這樣的姑娘怎麼能娶?
娶回來當正妻,就算是供著那也不放心。
可是又不能跑到隆慶帝跟前直說,那就自然只好在背後弄點小巧了,雖然的確是冒險了一些,可是做都做了,如今也算順利,在他看來,不必再提。
這回能給沈琛一個解釋,也是給了他面子了。
沈琛便也不再多說。
他不多說,楚景行身邊卻自然有多說的,藩王世子身邊,自然也有講書的師傅,他當初讀書是跟著夏松的,後頭便有臨江王就藩時跟著的原翰林院的翰林教導。
是一個姓胡的翰林,當初上頭沒人,才會被先帝指派給了藩王,跟著藩王去任上。
這麼多年過去,卻漸漸成了臨江王的心腹。
而世子自然就又是以後的藩王,他對楚景行,是很盡心盡力的。
聽說了沈琛不曾怨忿,也還是皺了皺眉頭:「世子應當謹慎些了,郡王他再好,也是會長大的,人一旦長大了,就總有自己的心思。現如今平西侯的爵位叫收回去了不放下來,他眼看著就是臨江王府的人,往後不照樣要分一份去?何況......您跟小郡王關係不睦,他多多少少,是有原因的。」
這話卻說的誅心了。
多多少少有原因,有多少原因,卻沒說。
楚景行心裡把這些話都品了一回,面上卻什麼也沒露出來,只是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倒是楚景吾得了空又來找他鬧了一場,說是他辦事實在太不光明磊落,縮在後頭指使女孩兒們去斗。
楚景吾向來是跟大哥說不到一塊兒去的,可以前也敬重他沉穩,這回知道了李桂娘的事,便聲氣不大好。
他跟衛安也是有交情的,衛安這個人,你待她好,她待你自然也好。
哥哥卻在自己盟友身上打主意利用人,哪裡是御下之道?
他看不過眼,根本就不聽沈琛的勸。
楚景行目光放在窗外,根本不為他的怒氣所擾,反而問上一聲:「阿琛跟你說的?」
「哪裡需要二哥說?」楚景吾冷笑了一聲:「我又不是傻子,尋思一回也就想明白了。畢竟大哥你自來都是最厭惡鬥雞走狗的,那天卻非得讓二哥去開個盤口,擺明了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楚景行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那你可真是長進了,連這個也看的出來。」
他滑不溜丟,楚景吾更不喜歡,知道說他不動,回後院便跟父親說了一聲。
臨江王知道後震驚過後便是覺得惱怒。
兒子當然不能娶李桂娘,這是大事。
他雖然裝著上了摺子,可其實也是在行拖延之策想法子。
可不能娶,也不能行這樣的法子。
到時候但凡是露出一點兒半點兒痕跡來,落在隆慶帝眼裡,那就招了天大的忌諱。現在楚王才被一鍋端了,要是這個時候再撞上槍口,一家人可半個人都別想活下來!
他驚出了一身冷汗,再罵大兒子時語氣便不算好:「父王難不成會眼睜睜的看著你娶進一個這樣的來?你動動腦子!」
多少人盯著衛家呢?
現在還借著衛家去成事,實在是沒有腦子!
而且也實在太沉不住氣,現在八字還沒有一撇,上頭連個名單也還沒給出來,急急的就出了這樣的事,以隆慶帝的多疑,說不得就要細想的。
說不定這原本不能成的事,也要成了。
這個兒子向來沉得住氣的,他還以為他能忍得住,可是沒料到這樣毛躁,這樣子,以後怎麼能成大事?
臨江王不由越發惱怒。
楚景行卻臉色平靜,面上連怒氣都沒有。
他少有挨罵的時候的,他是頭一個兒子,臨江王自來對他是不同的,就算是他真的犯了什麼錯,從來也都是背過人細細的教他,從沒有這麼不耐煩的時候。
這回卻挨了這麼厲害的一頓訓斥,外頭雖聽不真切,可是到底坐著父親的幕僚們,還有等著回話的楚景諳,等到傍晚,這頓訓斥便傳進後院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