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病雖然說是很懸的東西,說不得便哪一刻便真的去了。可是接連幾個太醫分明都說有好轉的情況下卻一夜之間便沒了性命,這卻是怎麼都說不過去的。
衛老太太總覺得老王妃的死怕是不簡單,便實在有些不安的看了鄭王一眼:「恐怕又是一場是非啊。」
鄭王已經彎了彎腰跟她告辭了:「我也跟著過去瞧瞧,看是不是有什麼事能幫得上忙。鎮南王剛從刑部出來便碰上這樣的事,只怕是一個人招架不來。」
這是也覺得事情不對,要過去瞧瞧的意思,衛老太太應是:「老五還沒下衙,應當是下了衙過來便會直接過去,到時候還勞煩王爺多敲打敲打。」
是在說讓衛陽清千萬別牽扯進近期朝廷議儲風波的事。
鄭王也會意答應下來,緊跟著也出了定北侯府,趕往鎮南王府。
衛安到的時候已經太陽快要落山,夕陽西下,天邊還透著紅雲,太陽只漏了半邊臉,地上斑駁的都是陽光的碎片,王府的人踩著夕陽餘暉來回奔走,個個臉上都罩了一層寒霜,看上去便添了幾分淒涼。
白綢白燈籠都已經掛起來了,四處去報信的人也都去了,鎮南王還在吩咐外頭的管事們採買東西準備搭起靈堂還有給客人們預備的白衣。
除了這個,最重要的還有老王妃要用的壽材。
這東西本來準備好了,可是一直放在城外的別莊,如今還得讓人去運回來,再看有沒有損壞,是不是需要重新上漆。
他忙的焦頭爛額,聽說衛安來了才略鬆了口氣:「你來了便好了,有些事,還得麻煩你。」
他一面引著衛安往裡走,一面道:「衛玉瓏回來了,昨天晚上連夜到的,府里的人呢發現是她都嚇了一跳,當天晚上便要見母親,母親不肯見她,先審問了送她回來的人,都已經不是咱們府里出去的人了,而後母親便親自見了她」
鎮南王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看了衛安一眼,冷聲道:「見完了她,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母親便不行了。我趕回來的時候,母親還沒閉眼,可卻已經不能再說話。她一直比著手勢,我知道那是要找你的意思」
他深深的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你過去看看她吧,其他的事,之後咱們再說。」
也就是說,是衛玉瓏見了老王妃之後,老王妃才如此的。
衛安心裡像是有一團火在燒,整個人都僵硬麻木的厲害,唯有痛楚清晰的從四肢百骸蔓延開來,讓她渾身的關節都犯疼。
她冷然快步走了一段到了老王妃的院子,跟著陳嬤嬤邁步上了台階,便見老王妃素日最鍾愛的一隻八哥竟也死了,下人正處理它的屍體,不由站住了腳。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和難過,陳嬤嬤停住了腳輕聲道:「是表姑娘伸手掐死的,說是老王妃地底下孤單,讓它跟著一道去做伴。」
衛玉瓏真是瘋了!
陳嬤嬤提起她的語氣不再是從前的憐惜和小心,更不再是從前的謹慎,幾乎已經毫不掩飾奚落跟厭惡。
衛安再看了那隻八哥一眼,輕聲道:「埋在院子的樹底下吧。」
它頭一次回來,便是掛在那裡,老王妃笑意盈盈的招呼她去看,說是要送給她養。
她那時候已經有了上一世的記憶,不再需要這樣的小玩意兒陪伴了,便拒絕了。
可這隻八哥也一路陪著她跟老王妃這麼些年。
她想讓它善始善終。
至於某些人,就實在沒這個必要了。
衛安快步進了門,見老王妃已經穿戴停當的躺在床上,一時竟連呼吸都忍不住放慢了。
老王妃仍舊是慈眉善目的模樣,半點兒沒有變化,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睡著了,衛安坐在腳踏上,輕輕去握老王妃的手。
直到此時此刻,一直僵硬和麻木的情緒才終於宣洩出來。
老王妃的手冰冰涼涼的,從前的乾燥溫暖都已經沒有了,她終於徹底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麼,那種失去的痛苦和難過鋪天蓋地的朝她涌過來,她將老王妃的手越抓越緊,許久才攥著已經發白的手指回過頭看著滿屋子的人,輕聲問:「昨天晚上是誰伺候的?」
陳嬤嬤便指了巧杏出來:「是她。」
老王妃身邊的人換了好幾撥,經過長寧郡主的事之後,身邊的大丫頭便換了,巧杏是後來居上的,向來很是得她寵幸。
衛安點點頭,見巧杏已經連忙跪了下去,便抬了眼睛看了眾人一眼。
她雖然久不在王府,可是眾人卻仍舊對她不敢懈怠,一見她這樣便知道她有話單獨要問巧杏,連忙魚貫低頭退了出去。
屋子裡只剩了衛安帶過來的自己的幾個丫頭跟陳嬤嬤並巧杏。
衛安便問:「說說吧,昨晚上表姑娘來跟老王妃說了什麼?」
巧杏已經慌忙搖起了頭:「奴婢不知道,昨天晚上老王妃半夜被叫醒的,知道了表姑娘回來以後極為震驚,連夜審問了帶表姑娘回來的人,然後便不知怎的情緒很是激動的要見表姑娘,她見表姑娘的時候,我是在外頭伺候的,只聽見裡頭似乎吵的厲害等到表姑娘再開門的時候,老王妃已經不知怎的昏過去了」
「府里沒人,王爺去京營交代事情了,世子也去河東書院了,家裡連個作主的都沒有,是幾位姑娘當機立斷讓人去請了王爺回來,又讓人去請太醫。可是等太醫和王爺回來的時候,都已經晚了,太醫說,老王妃是氣急攻心」
簡單的說,便是情緒太激動,被氣死的。
藍禾便忍不住道:「那表姑娘呢?」
衛玉瓏真是陰魂不散,經過了這麼多事,老王妃為了她幾乎殫精竭慮,好容易才把她的將來都算計好了,給她鋪平了道路只要她好好的走,誰知道她卻仍舊能把好好一條路走成現在這樣。
到底有什麼不甘心的,非得如此的翻來覆去的折騰?
這同樣也是衛安所想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