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沒什麼心思理會女兒內心的羨慕和嫉妒,如今近年關,她身上的擔子越發的重,何況心裡又裝著事,實在無法再顧及女兒內心是如何想的。
只好拿之前的舊話來勸她。
那些道理衛玉攸都聽膩了的,根本起不了作用,唯有三夫人說衛安日子不好過,之後恐怕要倒霉,她是盡數聽進去了,就一心一意的期待著五夫人回京。
只是她還沒等到長寧郡主回京來收拾衛安,衛安就先出事了。
事情的起因是三皇子的百日祭上出了些事-----三皇子的棺木竟然裂了縫。
他的棺木可是上好的陰沉木製成的,無論如何也不該出現這樣的事。
原本今年事就顯得尤其多,三皇子的死也顯得有些莫名,雲南那幫叛黨更是打出了隆慶帝不仁,上頭賜下懲罰,讓他無後的旗號,來給隆慶帝抹黑。
現在三皇子的棺木一出事,無疑更讓人多想。
隆慶帝心煩的很,在後宮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方皇后摸著肚子,也愁眉不展,煩悶的很:「這幫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這個時候出事,隆慶帝心中原本已經平息了一些的傷痛又被引出來,叫他煩躁的很。
方皇后輕輕晃了晃他的胳膊,有些猶豫的道:「其實.......會不會真是天象示警呢......」
隆慶帝難得對她發起脾氣來:「連你也跟那些人云亦云的人一樣!你的意思,就是朕為君不仁?」
「哪裡是這個意思!」方皇后不慌不忙,有些苦惱的搖頭:「我的意思.....冀兒會不會是去的不甘心啊?」
隆慶帝就皺起眉頭來。
三皇子死的的確是冤枉的很。
方皇后扶著腰坐下來,看了看隆慶帝的臉色,才接著道:「畢竟這孩子已經十六,您早就著令禮部替他選妃,翻了年他就該有皇子妃,該封王了......」
隆慶帝不是不難過的。
三皇子是他唯一的兒子了,他曾經也對他抱有過無數希望。他撐著頭,摸了摸眼睛,半響才瓮聲道:「是啊,等翻了年,他原本就該有皇子妃了,該出宮建府了......」
方皇后嗯了一聲,不失時機的又道:「前些天我也剛聽人提起過,說是這未曾結親就橫死的孩子,恐怕會不安生......」
隆慶帝本想斥責她胡說。
什麼鬼神之說,他向來是不信的。
方皇后卻又道:「您想想,前朝末帝不就曾經夢見過太廟起火,陵寢崩塌嗎?可見這些事並不是無稽之談.....」
她拿著帕子擦了擦嘴角,輕聲勸他:「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總歸冀兒年紀的確是......」
她有些不忍心的看著隆慶帝:「冀兒又沒定下親事,和大皇子二皇子不一樣,您不如就請人來問一問?」
隆慶帝半響沒有動靜。
他聽出方皇后的意思了。
這是想挑個女孩子給三皇子配陰親啊,可是配陰親這事兒雖自古有之,卻上不得台面,本朝雖沒有明令禁止,可是卻也並不盛行。
再加上此時恰是多事之秋,若是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恐怕到時候就要被人說這是亡國之相了。
他並沒下定決心,可是過不多久又出了件怪事,三皇子生前住的宮殿總有怪聲,似是有人深夜啼哭,弄得宮裡人心惶惶。
這事一出,隆慶帝心裡萬分惱火。
他才不信是什麼冤魂不散,夜裡啼哭。
先有棺木之事,而後又有人在三皇子舊日寢宮裝神弄鬼.....
他有些頭疼,晚間等方皇后又說心裡害怕之後,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她好像很希望他認定就是三皇子在地下孤單,需要人做伴。
只是不知道,她想誰下去給他做伴。
天寒地凍,鳳儀宮卻溫暖如春,轉過八扇的鯉魚戲蓮屏風,能看見方皇后那張紫檀雕葡萄紋的架子床,隆慶帝站了好一會兒,才咳嗽出聲:「這有什麼好怕的.....」
他心裡其實煩得很。
宮裡這兩個女人們想要做什麼他是知道了,可是關鍵是,若是真的照她們的意思去做,那天下人該如何看待他這個皇帝?
方皇后放下手裡的參湯,眼睛發亮的往他身上看去:「也不是怕,就是覺得冀兒一個人在底下也可憐.....」
隆慶帝若有所思的嗯了一聲,抬著下巴問她:「你的意思是,要給他配陰親?」
終於把話問出來了,他也就定定的看著方皇后。
方皇后笑了笑:「我還是那個意思,不如就請人來問一問......」
隆慶帝垂著頭半響,終於嗯了一聲。
十二月十九,隆慶帝令龍虎山張真人給三皇子做道場。
張真人依言做了,言說三皇子在地下不安,恐釀禍事。
十二月二十一,湖南便有雪災摺子遞上來,雪災一共致三百餘人凍死。
陸續有人開始上奏,建議依照張真人的建議,給三皇子選合適的女子配親。
隆慶帝勃然大怒,堅決不肯,說是有傷陰鷙。
十二月二十三,山西官道出事,大雪封山,以至趕路的許多人被困死。
朝中上奏的人逐漸增多。
馮貴妃一臉冷淡的聽著人稟報,面上始終一絲笑意也沒有。
這沒什麼。
她的兒子都已經死了,那些人本來就該死的,本來就該下去陪他。
她咳嗽了一聲,有些蒼白的臉上不知是不是因為火爐生的太旺,有一絲病態的潮紅,對著雲娘問:「做好準備了沒有?」
現在才是剛開始呢,她得保證是衛安下去陪葬才行。
雲娘輕言細語的嗯了一聲,又連忙端了一杯參湯遞給她:「您放心吧,出不了差錯的,生辰八字都交給欽天監了,他們知道怎麼做的。」
馮貴妃牽起嘴角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
雲娘就嘆氣:「這也算是她的福氣了,能下去陪著三皇子......」
馮貴妃沒說話,皺著眉頭示意雲娘噤聲,冷著聲音疾言厲色的問:「誰在外頭?!」
雲娘蹙起眉頭,快步欲要往屏風那頭走,就見最近因為給馮貴妃瞧病而在宮中小住的靜慈師太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