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隆回二中,如非逢著節假日的調休,周六和周日原則上是不安排老師上課的。在這兩天的時間裡,學生可以選擇去教室自習,也可以自由的休息調整。反正不管怎麼說,教室的大門始終是為他們敞開著的。
而對於自認為不是很聰明的陳民國來說,因為已經連續浪費了兩個周六,先是吃喝,後是遊玩,這無疑會讓他心裡產生出不少的負罪感來。所以周日伊始,他早早的便離了寢室,往教學樓去了。
到了教室,卻發現裡邊空空蕩蕩的竟還沒有第二個人在,於是有些滿意的翻出英語課本來,用他那還算標準的口音做起了晨讀。也不知讀了多久,當晨光灑在了自己的書桌上時,才聽到外邊笑語疏疏,有同學過來了。
於是又做了一張化學試卷,溫習幾道試題,不知不覺,竟是半日已過。這才出去吃了些中飯,只是等到吃完回來,卻意外的發現前桌的背影綽約在籠照塵埃的陽光里,如夢如幻。
她什麼時候來的?這可真是難得一見。
作為家在縣城的非寄宿學生,卿朝容跟隨著馬老師早出晚歸,一直都不住在學校。到了周末,因為有卿醫生這個全職「家教」在,所以容容即便要學習,也往往只是在家裡,很少有來學校的。
但她今天卻來了。
陳民國有些好奇的從背後看她,見她左手支額,也不知在看什麼,便悄悄的坐下了並不打擾。
翻開數學課本,無意中卻看到一張紙條藏在了夾縫之中,正奇怪時,卻發現上面墨痕淡淡,是前桌那位的字跡:「數學都已經這麼好了,還老看數學,看語文去!」
原來是她悄悄藏起來的。
陳民國不由得微微一笑,又反覆看了幾遍。原來這張紙箋並不是普通的書紙,而是一張粉紅顏色的精巧花箋,頁眉雲紋古雅,顯得她本就娟秀的字跡更為生動,如葉葉輕舟浮蕩流水,很是可愛。
陳民國寫下「遵命!」二字,把紙箋放回了她的桌面。
容容背影起伏,顯然有被這兩個不算正經的文字給逗樂到,片刻之後,紙箋又被傳了回來:「昨天一定玩的很開心吧?」
這是在問昨天狐狸島的事情。而她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情,當然是他主動坦白的。頓了頓,他提筆回道:「嗯,還行。」
「佳人相約,明明心裡都已經樂開了花,卻只一句』還行』?鬼才信。算了,你晚上吃什麼?」
陳民國看著這段文字,不知她怎麼又突然問起吃的事情,只得如實寫道:「一樓,食堂一樓。」
略等了一會,見沒了回信,陳民國以為這場文字的交流就此告一段落,於是收了收心,開始繼續學習。
時光流淌於紙筆的沙沙聲響,直到眼睛脹澀難忍,陳民國這才擱了筆,手指輕揉著眉心,試圖得到一些休息。
這時看到容容粉雕的手指纖纖,將紙箋再度擱回了桌面,看時,卻是書接上文:「我還沒有吃過一樓的飯菜呢,所以,你請我吃晚飯好不好?」
陳民國呆呆的看著,就算他再怎麼遲鈍,面對她這樣直白的請求,也不可能無動於衷。
事實上自打上回從友誼飯店回來後,兩人的感覺便已經不同。只是他明白,正如先前張國泉所說的,她與他們雖為同窗,實際上卻是分處兩個世界的人。
這樣的自知之明緊緊的捆縛住他敏感的內心,也註定了他的軟弱,對於橫亘二人之間的那道牆,他從來也不敢嘗試著去跨越。然而此刻,面對她的主動,就算再給他一百個理由,他也不認為自己有能力去拒絕。
所以雖然花了些時間猶豫,手中的筆最終還是誠實的寫下了一個字:「好。」
到了晚飯時候,陳民國看到她起了身,便也後腳跟著出了教室。
兩人並行林蔭道上,容容轉過頭來,問:「讓你請我吃飯,是不是很為難呀?」
陳民國驚愕的搖頭,:「沒,沒有。」
容容笑道:「既然沒有,寫一個』好』字要費那麼長時間麼?」
陳民國便又只能學二虎,摸著後腦勺傻笑了。
這種略帶羞澀的表情在他的臉上其實極為少見,大多數的時候,那張臉都是冷著的,總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樣。
民國察覺到她有在刻意的打量自己,還以為臉上有了髒東西,抹了一抹,卻只聽到她說:「其實你這樣子多笑笑,不總板著張臉,還是挺討女生喜歡的。」
陳民國沒料到她會突然說到這茬,一時也不知心裡想到了些什麼,臉上那抹笑意反而又慢慢消散了。
容容見了,只能嘆著氣搖頭,想要問些什麼時,終於還是沒有開口。
到了食堂一樓,兩人走到菜櫥旁邊,容容頗為好奇會有些什麼菜,於是湊過頭去看,見也有小炒雞雜,也有番茄炒蛋、麻婆豆腐之類的,菜樣倒與三樓的大差不差,只是都用大鐵盤子裝著,看起來便沒有小炒來的精緻了。
陳民國平日裡吃飯千篇一律,基本都只來這個窗口,所以那打飯的阿姨早認得了。這會兒阿姨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容容,笑著問:「伢子,怎麼今天換同伴了?來,小姑娘看看,想吃什麼菜,阿姨給你打。」
容容伸手指了指櫥內,跟阿姨點了份麻婆豆腐,又要了份青菜,倒是素的很。又見阿姨有意多打了菜量,遂沖她微微一笑,說聲謝謝,露出雪白的牙齒來。
阿姨含笑多打量了容容幾眼,隨即轉過頭去,卻對著陳民國當面誇了起來:「伢子眼光好的很哪,好看,這小姑娘真是好看。」說完咧開了嘴,露出意味深長的笑來。
陳民國輕嗯了一聲,哪好意思再接阿姨的話,便與容容去找位置坐了。兩人低頭吃飯,心下各自蕩漾,卻只作了什麼都沒聽見。
吃了幾口,為了緩解尷尬,一時容容抬起頭來,卻指著陳民國碗中還沒來得及動筷的一顆金錢蛋,笑著說道:「我看你這個雞蛋酥酥黃黃的,是不是很好吃?」
陳民國奇怪道:「這個是金錢蛋,你沒吃過麼?」
容容唇瓣微微撅起,道:「我家裡從來不燒這種油炸的菜,平常我媽也不讓我吃,說吃了不好。」
陳民國一愣,心想這話雖然沒錯,只是那馬老師家教可也未免太嚴了些,遂看著她微微一笑,問:「那你想吃麼?」
看到這位大小姐想吃卻又糾結的可憐模樣,他又加了一句:「油炸的食物吃多了雖然不好,但偶爾一兩回,卻是沒有關係的。」
容容眯起了眼,:「雞蛋給我吃了,那你的菜還夠不夠?」
陳民國說道:「今天阿姨給我打的這份雞雜,怕是吃兩頓飯都夠了。」說著已經把金錢蛋夾到了她的碗裡。
容容低首輕咬,眼中笑意嫣然。
這時正好是飯點,所以來來往往的學生自然也特別的多。可能是因為容容這位城裡的姑娘長的實在過於惹眼了,那些擦身而過的男生,甚至女生看見了,都忍不住的再要回頭。坐在對面的陳民國將這些瞧在眼裡,嘴角抿起淡淡的笑意來。
容容不明就裡,又見他笑的十分古怪,便問:「在想什麼呢,笑的這麼奇怪?」
陳民國微微搖頭,:「沒什麼,只是你坐在這裡,回頭率實在太高了些。」
容容一聽,還當真扭頭看了看,見也沒有人在看她,便撇嘴道:「你這人,什麼時候也學會騙人了?」
陳民國眼裡的光亮落在她秀美絕倫的臉龐上,笑道:「你去看別人,別人哪裡還好意思再看你?」
容容擰了擰眉,覺得似乎也有那麼點道理,便道:「好吧,反正我就當你這是在誇我好看了。」說著歪了歪頭,去看他星河璀璨的眼眸。她看人的目光澄如秋水,柔柔靜靜,不過這卻讓愈發加心慌起來,臉上的表情也有了些不自在。
容容噗嗤一笑,對他說道:「你看起來膽子大的很,原來卻不是,也怕被別人盯著看啊?」
陳民國閃躲過她熾熱的眼神,卻並不回應,站起身來,只說:「你吃好了沒,吃好了我們走吧。」
於是容容也站了起來,跟在他的身後,卻仍不忘半開玩笑的說道:「膽小,怕羞,還害怕被女孩子盯著看,你知道麼,這可一點都不像你看起來的樣子。」
容容以為他多少會做一些分辨,沒想到他卻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以後少用那種眼神盯著別的男生看!自己長什麼樣子,又不是不知道。」
倒把個容容聽的呆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