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東平花了這麼多心思,把潼關守軍勾引出來,自然有必勝的把握。
他太清楚禁軍的戰鬥力了。
這些禁軍,常年在長安養尊處優,本身的戰鬥力與邊軍就有很大差別,這些人守城的時候為了自家性命,或許還能拼死一搏激發一些戰力,但是讓他們出關攻城或者兩軍對沖,戰鬥力就要大為削減。
二百年皇城腳下的日子,讓這些關中男兒失去了二百年前的驍勇。
因此,在司馬爍帶兵出城之後,康東平便敢以相差不是很多的兵力,將包括司馬爍陳彥在內的十萬人馬,統統圍進的口袋裡。
不過不能急著打。
司馬爍離開潼關不遠,這個時候還有突圍殺回潼關的機會,要等到他靠近洛陽之後,再進行合圍。
為此,康東平很有耐心的等了足足兩天,在這兩天時間裡,他甚至又派出了小股部隊去阻擊司馬爍,給這些潼關守軍送人頭。
終於,這些潼關守軍離開潼關,到了靈寶西原,這裡距離潼關已經一百多里。
靈寶原北臨黃河,南邊是一座高山,中間是一條七十里長的狹窄山道,而此時范陽軍主力就埋伏在南面你高山上,已經等候這些潼關守軍多時。
已經兩天沒怎麼合眼的康東平,自然精神亢奮,他狠狠地揮了揮手,聲音沙啞。
「點火!」
他一聲令下,范陽軍立刻開始點燃這兩天搜羅的草木,一時間煙塵四起,幾乎瀰漫整個山道。
山上的康東平大手一揮,怒吼道:「進攻!」
「衝散他們,大事便成了!」
而在山道中的潼關守軍,見到煙塵四起之後便知道自己中了埋伏,老將軍司馬爍對此早有預警,他當機立斷,下令道:「原地列陣,不要亂了陣型!」
「此地狹窄,只要我們不亂,叛軍便沖不進來!」
老將軍飛快下令,原本慌亂的潼關守軍,立刻變得有序了起來,開始慢慢列陣。
最外圍的潼關守軍,已經與范陽軍精銳短兵相接!
而這些范陽軍精銳,可是能跟契丹人正面對沖不落下風的狠人!
尤其是范陽軍之中的騎兵,騎射功夫都是頂尖的,雙方雖然兵力相差不多,但是接觸的第一時間,潼關這些長安禁軍,便開始大量傷亡!
這還是禁軍裝備領先的情況下!
這些長安禁軍,幾乎個個著甲佩刀,而范陽軍只有精銳才有資格著甲,但是雙方一碰,禁軍們便落在了下風。
這就是二百年承平的結果。
二百年中,長安城先後受到了幾次衝擊,但是始終安然無恙,正因為如此,這些長安禁軍的戰鬥力實在是堪憂,他們固守潼關的時候,尚且可以藉助天險擋住范陽軍,但是正面硬碰硬的時候,幾乎一觸即潰。
大概兩三個禁軍,才能換掉一個范陽軍!
這還是最開始的情況。
隨著禁軍大量傷亡,後面那些從未上過戰場的禁軍肝膽俱裂,一時間也顧不上聽從司馬爍的將令,禁軍陣型開始慢慢紊亂。
雙方接觸短短一個時辰,這些潼關守軍便陣型大亂,幾乎潰不成軍!
坐鎮中軍的司馬爍,無比絕望。
此時此刻,如果他手中的軍隊軍事素質與范陽軍等同或者相差無幾,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也未必就會輸給康東平,但是很可惜,他手裡的這支禁軍,實在是……太爛了。
說句不客氣的話,這些禁軍的戰鬥力,未必趕得上林昭剛弄起來的青州軍。
短短半天時間,潼關五萬守軍敗相已現。
一身戎裝的康東平,站在南山之上,看著下面散亂不堪的潼關守軍,放肆大笑。
好幾天沒合眼的他,此時亢奮到了極點。
「通知洛陽,讓他們出城迎擊陳彥!」
「這些長安禁軍,一個也不要放過了,統統殺了!」
「尤其是司馬爍這老兒,抓到之後,給我五馬分屍!」
他兩隻眼睛通紅,表情猙獰:「殺給潼關的那些殘兵看,讓他們知道,阻攔我大軍的下場!」
康東平身後兩個大漢,轟然低聲應命。
而此時,在潼關守軍的中軍大帳里,幾個親兵拉著老將軍,勸道:「將軍,敗局已定!」
一個親兵聲音顫抖:「您快上馬,我們兄弟護著您殺出去!」
「將軍…」
另一個親兵咬牙道:「您放心,我們豁出性命不要,一定把您安然送回長安!」
「這一次敗仗,全是因為朝廷昏聵所致,與您老人家全無關係,您到了長安之後,也能與長安那些大人們分說!」
司馬爍穩穩的坐在中軍之中,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良久之後,他才看向這些跟著自己許久的親兵,緩緩說道:「你們……突圍去罷。」
「能回長安,便回長安去,告訴聖人…」
「就說我軍在靈寶原被叛軍埋伏,已經無有勝算,另外再告訴潼關守將王犇,無論如何,要全力固守潼關,給…」
老將軍閉上眼睛,長長嘆息:「給長安的聖人爭取一些時間。」
說完這句話,司馬爍深呼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我身為周將,未能殺敵報國,戡亂平叛,有負於聖人,當與將士們一同殉國。」
說完,他看向一眾眼睛發紅的親兵,喝道:「你們,不從將令了嗎!」
這些親兵無奈,只能跪在地上,淚流滿面。
「我等,定不負將軍重託!」
說罷,由司馬爍的親兵隊長分配,一眾二十多個親兵,分各個方向突圍,想要把這裡的消息儘快傳回長安城。
而二十多個親兵都算是精銳,他們分從各個方向突圍,最終在兩天之後,只有兩個親兵,趁亂突破了范陽軍的包圍圈。
這兩個親兵彼此互相不知道對方的情況,都是騎馬直奔潼關而去,沿路上還會碰到一些范陽軍散兵的阻攔。
最終,其中一個親兵被范陽軍射殺,另外一個身中三箭勉強回到了潼關。
向潼關副將王犇,轉告了靈寶原的情況之後,這個唯一一個親兵,也倒在地上昏厥了過去,生死不知。
副將王犇心中大震,連忙派人騎快馬把潼關守軍在靈寶原兵敗的消息,傳回了長安城。
潼關距離長安並不遠,再加上潼關的快馬,只大半天時間就奔到了長安,這個潼關的信使沿途揮舞著急報的令旗,快馬在朱雀大街上奔行。
一路奔到了皇城門口,他才滾下馬匹,雙手捧著潼關軍報,一路喊著急報,衝進了皇宮,一路奔到了太極宮門口。
一直到太極宮門口,這個信使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把手裡的急報遞給了一個司宮台的太監。
隨即這個司宮台的太監,便邁著小碎步,把急報送到了正在太極宮裡與楊瓊等人議事的皇帝手裡。
皇帝陛下接過這份急報之後,皺眉拆開,只看了一眼,便愣在了原地,一動不動,如遭雷亟。
他的雙手微微顫了顫,聲音也有些顫抖。
「快…去召林相與曹相,入宮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