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雖然才十八歲,但是身形已經長成,並不像是個少年人,言談舉止也頗為成熟,就像鄭涯事先評價過的那樣,這位大皇子,頗有些不簡單。
林昭的馬車帶著他的馬車,一路進了青州城,然後到了青州的節度使府里。
這個所謂的平盧節度使府,其實就是從前的青州總管府改了個名字而已,沈徽與裴儉兩個人都勸過林昭,讓他把官邸安置在幽州,一來是方便掌握幽州的占據,二來幽州的位置也要相對青州要好一些。
但其實林昭這個「平盧淄青節度使」的治下範圍就是在青州一帶,范陽屬於他「暫管」,按朝廷規矩,他的節度使府只能在青州淄州等地,不可能安到幽州去。
不過林昭的節度使府雖然不在幽州,但是他卻準備在幽州建一個越國公府,這樣如果他要去幽州,也會有一個辦公的地方。
到了節度使府之後,府上已經準備好了一桌熱騰騰的酒菜,這個時候林昭是已經吃了飯的了,不過因為要陪客,還是跟著李炎一起入座。
入座的時候,雙方起了一些爭執,主要是礙於朝廷的規矩,林昭自然要讓這些大皇子坐在主位上,但是李炎拼命推拒,死活不願意坐在主位上,說林昭是長輩,應該林昭坐上座云云。
兩個人雖然年紀相差不大,但如果真計較輩分的話,林昭的確比他長一輩,畢竟他的老爹李洵還有八叔李煦,都是林昭叔叔林簡的學生,如果這個李炎不是出身宗室,簡單林昭還要叫一聲叔叔。
不過皇家君臣之別,是要高過親緣血脈的,因此皇室的身份可以無視輩分,不過這個大皇子這樣謙遜客氣,多半是有什麼事情要求著林昭。
兩個人推搡了一會兒,最終都沒有坐在主位上,林昭讓人辦了一張矮桌過來,兩個人各自跪坐在一個軟墊上,席地而坐。
很快,矮桌被擺了起來,節度使府的下人在矮桌旁邊點了個爐子,用的是最精細的炭火,兩個人在這個寒夜裡對桌而坐,氣氛倒是不錯。
坐下來之後,林國公率先開口,他看了看李炎,微笑道:「殿下見諒,因為夜深了,家裡的家人們都睡了,沒有能出來迎接殿下,準備的飯食也簡陋了一些。」
說著話,他端起酒杯,敬了李炎一杯。
「明日罷,等明日臣讓家人再好生置辦一桌,給殿下接風洗塵。」
大皇子慌忙端起酒杯,跟林昭碰了碰,仰頭飲盡之後,擺手道:「說起來我與公爺勉強能算是一家人,公爺不用這樣客氣。」
他說的這層關係,還是從林簡那裡算起,雖然看起來繞了一些,但是如果李洵李炎父子是尋常人家,李洵作為林簡的學生,在這個時代還真能算是半個林家人。
不過不管是什麼關係,碰到了皇權便都會變得疏淡起來,李炎的這句話也只能聽聽而已,當不得真。
「要的要的,不隆重一些,將來朝廷要是追究,說不定會治臣一個不敬之罪。」
說著,林昭再一次端起酒杯,跟李炎碰了一杯。
一杯酒下肚之後,林昭這才認真打量了一遍這位大皇子的相貌,然後笑著說道:「殿下酷似陛下,真是一表人才。」
「林公爺誇獎了…」
不管怎麼樣,這種公式客套還是要有的,兩個人互相吹捧了幾句之後,李炎終於找了個機會,把話題引到正題上,他端起酒杯敬了林昭一杯,沉聲道:「林公爺,朝廷已經在北疆組織了義軍,不日就將開拔,攻打關中的范陽叛軍,我這一次來青州見公爺,就是想請公爺全力配合北疆討賊大軍,圍剿叛賊!」
林昭喝下了杯中烈酒,抬頭看了看李炎,微微嘆了口氣:「殿下,前些日子西川的司宮台大太監周振到了青州,他親自交待於我,說是要找機會協助殿下平叛,殿下開口,我青州軍自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只是……」
有了這「只是」兩個字,前面說的再多都是廢話,李炎眼角微微抽搐,沉聲道:「林公爺有什麼難處儘管說就是,能替公爺解決的,朝廷一定盡力。」
「殿下應該也知道,我青州軍前不久剛收到范陽叛軍的進攻,雖然守了下來,也僥倖得了一些戰功,但是麾下將士也傷亡慘重,尤其是滄州一帶,損失最為嚴重。」
他看向李炎,面色誠懇:「殿下也知道,臣雖然僥倖得了個節度使的名頭,但是麾下將士都是當年的各州團結兵,本身底子就薄弱,這一次與康賊惡戰之後,更顯狼狽……」
李炎微微皺眉,然後開口道:「林公爺想說什麼,直說就是。」
「聽說朝廷這兩年為了平叛,在西川趕製了不少兵器,弓弩,以及…甲冑。」
話說到這裡,林昭乾脆也就開門見山了。
「殿下給朔方與河東,都分了一些,我青州力小兵弱,本不該貪求這些,但是實在是嚴重缺少兵甲……」
皇帝「駕幸」西川之後,西川小朝廷在林簡的主持之下,積極的準備平叛,在西川練兵,短時間之內成效不大,但是西川多鐵礦,因此朝廷便招募了一批匠人,在西川弄了個兵甲作坊,專門打造兵器甲冑。
西川小朝廷至今近兩年,這些兵器的數目已經頗為可觀了。
李炎出蜀之後,之所以能夠在北疆長袖善舞,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的個人能力,另一部分原因就是這些兵甲,當然了,西川的路不怎麼好走,這些戰略物資運出來,也有被叛軍劫掠的風險,所以哪怕是河東還有朔方,也是拿不到的。
要等到真正打起來,這些兵甲才有機會送到齊王二人手中。
林昭剛到青州的時候,身後有一個大通商號,他在鄭涯的支持下,很快把青州的一千五百團結兵武裝了起來,但是後來做大了之後,武器裝備就有些跟不上了。
這其中一部分原因是,青州的大部分生產力,還是向著火器方向傾斜了,對於這些「傳統」軍事物資,就準備的不是很齊全。
棣州的守城戰中,雖然幾乎全殲了靜塞軍,但是棣州軍也傷亡大幾千人,這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因為缺少甲冑,被流矢所傷。
所以他,也想在這位大皇子身上撈點油水。
李炎先是愣了愣,然後開口道:「林公爺如何知道的?莫非是林…」
林昭微微皺眉,搖頭道。
「殿下想多了,我與齊大將軍互有通信,才知道了這件事,與七叔沒有任何干係。」
李炎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他低頭思索了一番之後,重新抬頭看向林昭。
「林公爺,兵器甲冑我可以儘量多給你,但是……」
說到這裡,他咬了咬牙。
「但是,青州須得記我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