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看起來只是一個長相普通的太學生,身穿白色便袍服,手裡拿著一把摺扇,腰間懸著一枚環玉,典型的太學生打扮。
整個國子監里,一眼望去,十個監生有七八個都是如此打扮。
正因為如此,林昭才全無防備。
當這個太學生把懷裡藏著的匕首掏出來的時候,林昭才反應了過來,他年紀小,再加上又跟趙籍學了一段時間的吐納,反應極快,立刻飛速後退,讓這個刺客的第一擊落在了空處,這個面容極其普通的「太學生」呵呵一笑,直接一步搶了過來,輕輕一划,閃亮的刀光划過林三郎的胳膊!
他身上的太學生袍服被直接劃開,胳膊上也被劃出了一個三寸長短的口子!
這個太學生手持匕首,對著冷冷一笑:「一個初來長安的鄉巴佬,也敢這樣得罪人,今日就讓你知道,有些人是你得罪不起的!」
說完,他一橫匕首,就要再次衝過來。
這個時候,屋子裡的齊宣也已經發現了外面不對,他算是將門出身,直接抽出了腰間的佩劍沖了出去,這個時候,那個刺客正在對著林昭冷笑,就要撲殺上來。
齊大公子怒髮衝冠,橫劍在手,喝道:「哪裡來的賊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國子監行兇!」
齊宣雖然有些瘦弱,但是並不是什麼文弱之輩,直接提劍就沖了上去,一劍刺向敵人面門,那刺客慌忙躲閃,險險的避開了這一劍。
齊宣微微冷笑,直接改刺為削,砍向刺客胸口。
那刺客慌亂之下,只能用匕首格擋住齊宣手中的長劍,兩個人交手短短數招,這個刺客就險些數次喪生在齊宣劍下!
畢竟是將門子弟,齊宣的功夫底子十分深厚,再加上他占著武器便宜,只數招下來,便已經把這個刺客逼在了下風。
這刺客眼珠子轉了轉,然後忽然抬手,把手中的匕首丟向齊宣,齊大公子急忙避開,再一抬頭,那個刺客便已經消失在了面前,闖進了許多太學之中。
齊宣提著長劍,正要追過去,突然回頭看見林昭因為受傷,已經躺在了地上,他猶豫了一下,回頭把林昭扶了起來,然後抬頭看向已經圍了起來的太學生們,冷聲喝道:「愣著做什麼?去請大夫,去報大宗師,報京兆府!」
這一下,這些太學生們才如夢初醒,按照齊宣的吩咐去辦事去了。
齊宣深呼吸了一口氣,低頭看向身邊的林昭,開口問道:「三郎,你沒有什麼大礙罷?」
林昭雖然受了傷,但是並不是很嚴重,只是皮肉傷而已,聞言緩緩搖頭:「沒有什麼大礙。」
說著,他抬頭看向齊宣,聲音低沉:「齊兄,剛才那個人,沒有想要殺我。」
見到齊宣疑惑的表情,林昭繼續說道:「若他真想殺我,齊兄你沒有走出學舍之前,我便已經死了,他故意停下來與我說了一句狠話,就是為了拖延時間。」
「給我拖延時間。」
林昭不顧自己手臂上的傷口,低聲道:「那個時間足夠他一刀捅死我,任何一個刺客,都不至於犯下這種低級錯誤,除非他本來就沒有想要殺我。」
林三郎總右手捂著自己左臂的上,目光閃動。
齊大公子在一旁聽得心驚膽戰,他顫聲道:「三郎的意思是,今天刺殺你的人,非是康家,而是……東宮?」
林昭默默搖頭。
「我也不知道。」
「不過按照常理推之,如果是東宮想要對我下手,最好的效果應該是直接把我弄死才對,而不是像這樣,過來輕飄飄的劃了我一刀。」
兩個人正在小聲嘀咕的時候,國子祭酒林簡已經匆匆趕到,他直接來到林昭身邊,看到林昭手臂上那道有些嚇人的刀傷之後,林大宗師氣的渾身發抖,他俯下身子,低聲問道:「三郎,沒有大礙罷?」
林昭搖了搖頭。
「皮外傷,最多大半個月也就好了。」
元達公這才深呼吸了一口氣,怒聲道:「無法無天,真是無法無天!」
「光天化日,天子腳下,學問斯文之所,竟然有刺客潛入傷人!」
「這件事不追究出一個結果,林某這輩子的聖賢書,就算是白讀了,不給三郎你一個交代,」
說著,他就要轉身離開。
林昭伸出右手,一把拉住林簡的衣袖,然後把他拉到自己身邊,低頭道:「七叔不要心急,這件事是誰做的還是未知之數,七叔先把我遇刺的事情宣揚出去,別的什麼都不說,就只說我被刺客重傷。」
林三郎眨了眨眼睛,低聲道:「生死不知。」
說完這句話,林昭捂著自己滿是鮮血的衣袖,緩緩說道:「再者,我需要一處養傷的地方,除了宮裡的人之外,其餘的人我一概不見。」
林簡冷靜下來之後,也想出了這件事有些不對勁,他低聲問道:「三郎,我帶你回平康坊養傷?」
林昭點了點頭,開口道:「麻煩七叔了。」
就這樣,林三郎受傷之後,很快就被大宗師給帶走了,國子監的學舍門口,只留下一攤血跡,林簡下令國子監任何人不得清洗這灘血跡,然後就帶著林昭離開了國子監。
……
林昭離開國子監之後,他遇刺的消息很快送到了長安各處,最早收到消息的,自然是太極宮的皇帝陛下,這會兒他正在太極宮裡琢磨今年的開銷用度,突然老太監衛忠,邁著小碎步走了進來,躬身道:「陛下,國子監那邊有消息傳來。」
天子放下手中的毛筆,淡然道:「國子監能有什麼消息?是那個林昭的事情?」
衛忠點了點頭,苦笑道:「陛下,林昭在一個時辰之前遇刺,據說受傷不輕,被林元達帶回了平康坊的坊中醫治,傷勢具體如何還不甚清楚。」
「那個林三郎……遇刺了?」
天子臉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他呵呵一笑,開口道:「是東宮乾的?康家干不出這種蠢事。」
衛忠搖了搖頭:「現在還分辨不出是誰幹的,奴婢已經派人詳查了,一有消息,立刻就送到陛下的桌案上。」
「如查罷。」
天子懶洋洋的揮了揮手,開口道:「別忘了給那個林昭配個太醫去,歸根結底他是替朕辦事才得罪了人,如今因為朕的事情,連累他受此磨難,怎麼也不能讓他死了。」
衛忠恭敬點頭。
「奴婢明白。」
同樣一件事情,每個人的看法都大不一樣。
不同於天子的雲淡風輕,東宮的正主與康東來拿到這條消息的時候,臉色都很整齊的變得極為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