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駒還在和房主討價還價。
「一萬八,不可能再低了!」屋主的夫妻倆感覺快瘋了。馬駒已經滔滔不絕的侃了十多分鐘,說話都不帶重樣的,他們差點就要相信,只要把這個木盒五千塊賣給面前的雙胞胎兄弟,就可以為村爭光,支援城市建設,為實現祖國的四個現代化添磚加瓦。
男人就差咬破舌尖恢復明智了。
「這樣吧老哥,咱們退一步海闊天空。我出一萬,你把盒子賣我,再加房裡那張方桌。那張桌子又大又重,你帶走也沒地兒擱是不是?與人方便與己方便,我平時就樂於助人,你就當垃圾處理給我還能多掙錢,你說有沒有道理?而且啊,這桌子它也不是很。。。」
「打住!」男人趕緊擺手制止,再讓馬駒說下去該吃晚飯了。他低頭想了想,又和旁邊的女子小聲商量了幾句,才轉頭對馬駒說:「這樣,四萬塊,我屋裡所有東西你全拿走,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這回輪到馬駒猶豫了。
他和馬炮的想法是那個檀木盒子確實不錯,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是小葉紫檀,年份又好,造型也工整。如果五千的價格能買下來,一定有得賺。那張桌子得湊合著碰客戶,賣得好也能賣個八九千,就算賣不到也能回本。可如果把屋裡的東西幾萬包圓了,他還真不一定有把握能賣得掉,萬一砸在手裡,壓得可都是錢。
正琢磨著,馬駒感覺兜里的手機在震,掏出來一看,是秦宇發來的微信。他沒回頭,不動聲色的打開,屏幕上寫著:「要不我來跟他談?」
「好。」
秦宇躲在大門外,過了大約一分鐘,才走了進來:「這公廁還挺遠。」
「咦,你什麼時候出去的?」馬駒故作驚訝地問。
「我見你們聊得起勁,出去上個洗手間。呵呵,談的怎麼樣了?」
馬駒走過去,假模假樣的介紹情況。
秦宇聽了微微皺眉:「四萬?太高了,這個價格生意沒法做了。要不這樣吧,老哥,我看你也是實在人,我也給你個實在價,打包兩萬五,屋裡的東西都歸我們。」
這個價格是秦宇計算過的價格,他也是在賭。兩萬五的價格確實算得上行情價了,如果井底根本沒有東西,或者已經被人取走,那這個價格已經基本沒什麼利潤了。因為架子床和那個小木櫃都是很難賣掉的貨,按規矩還得給東子兩千多的提成,成本太高。
男人剛想拒絕,秦宇已經開始搖頭收拾東西,準備招呼幾人離開。
秦宇知道男人急於還賭債,一定會答應。一開始他報出的三萬,應該就是他要還清的數目。他也不想把事做絕,綜合之下,才得出兩萬五這個價格。
「等等!你們怎麼付款?」
秦宇轉過身:「轉賬。」
。。。。。。
馬駒付過錢,又把東子的介紹費結了之後,看著秦宇的眼神有些說不清的意味,像是失望,又有點無奈。
秦宇卻像沒看見一樣,笑著和房主說:「你房子裡東西太多,我們的車不夠裝的,我聯繫了搬家公司明天一早來裝車,老哥你要是方便的話,明天上午我們碰個頭?」
讓秦宇沒想到的是,男人壓根沒有在和他們見面的意思,匆忙就想離開:「這屋子裡也沒東西了,你們把家具搬走就真得空了。給你們把鑰匙,你們自己明天自己來搬吧。」
說完就帶著老婆走了。
秦宇看著兩人匆忙遠去的身影,心想估計下一次他們再回來,應該就是來談拆遷款了。而這種情況,是秦宇最樂於見到的,省得他再浪費口舌把夫妻倆支走。
東子忙活了半天,掙了兩千多,也是喜滋滋的告辭離開,走之前還和秦宇留了個號碼,說以後有好東西再和他們聯繫。
待得人走完之後,馬駒才開口:「秦宇,你這價給的挺了啊,沒賺頭了。」
秦宇笑了笑:「有時候買東西也得看眼緣,不能什麼都想著賺錢不是?兩萬五我們一人一半,到時候貨賣了我們平分,怎麼樣?」
馬駒嘆息:「倒不是錢的問題,只是你這談話方式。。。我知道你眼光好,不過可能因為你沒有真正做過買賣,哎,算了,也不能怪你。」
看著馬家兄弟的表情,秦宇知道,如果這回不能從井底弄點東西出來,以後兄弟倆估計不會再叫他一道出門了。
他心裡其實也很緊張。
「你們別這麼說他,他又不像你們開店那麼多年。」馮書雅感覺三人之間的氣氛略顯尷尬,趕緊出來打圓場:「秦宇,你也別太在意,一回生二回熟,哪有人天生就會談生意的呀。。。誒,你這是要幹嘛?」
不止馮書雅,馬家兄弟也疑惑地瞪大眼睛,不知道秦宇這是唱的哪一出,眼睜睜地看著他從隨身的登山包里摸出了一卷尼龍繩,幾個登山鉤,甚至還有把小號的工兵鏟。
「你不是想在這攀岩吧?」馮書雅很無語。
「這裡哪有岩啊,我要下井。小雅,你去把大門關上。」
「下井?!你以為井裡有東西?」馬駒無語地望著正往腰上繫繩子的秦宇:「兄弟你別這樣行嗎,我不說你了,別鬧了。」
「不鬧,真下。」
「這井都枯了好多年了!」
。。。。。。
三個人拗不過秦宇,只好任由他胡鬧。為了預防萬一,馬炮又拿了根繩子系在自己腰上,做了個雙重保護。
秦宇慢慢下到井裡,先探出腳尖試了試井底泥土的承受度,然後才一點一點的放繩子。土還算緊實,但也不硬,用力的話,手應該也能挖開。他儘量靠著邊,讓上面的馬駒把鉤子扣好,才仔細的下了鏟。
挖了差不多十分鐘,井底差不多十多公分的土基本都被鬆了一遍,空無一物。
「差不多就行了,天也不早了,咱們還得趕回東海,送小雅回家呢。」馬駒鬱悶的看看時間,已經下午兩點多了。
秦宇沒回答,繼續往下挖,又過了差不多二十分鐘,還是連根毛都沒見著,這回他自己都不抱希望了。馮書雅在上面都已經刷了一圈微博和朋友圈,結果他在這井底連塊石頭都沒翻出來。
「秦宇,要不要拉你上來,這下面應該沒東西了!」
「拉吧。」秦宇鬱悶的將小鏟插進土裡。
馬駒點點頭,剛要拽繩子,秦宇的鏟子似乎碰到了什麼堅硬的物體,發出咔噠一聲,而這時候,他已經挖了差不多快半米深了。
「等等!」秦宇喊了一聲:「先別動,好像有東西!」
接著他飛快的翻動鐵鏟,片刻後,一個白瓷小罐出現在眼前。秦宇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雙手齊飛,竟然又挖出三個同樣的罐子。
「有四個瓷罐!」
確定沒有遺漏之後,秦宇興奮的衝上面大喊。
「臥槽,真有東西?!」馬駒大吃一驚,和馬炮馮書雅三人手忙腳亂的把秦宇和罐子拉了上來。
「秦宇,快打開看看裡面是什麼!」馮書雅興奮的蹲下,拽著秦宇的胳膊。
院裡的四人都很激動,秦宇緩緩舒了幾口氣,才緩緩抓起其中一隻小罐,掏出了其中的泥土,摸出了一封牛皮紙包裹著的信。
「這是啥,信?」馬駒傻眼了,馬炮也疑惑不解。
「哪有人把信投井裡的呀,不會是什麼藏寶圖吧?」馮書雅的猜測不無道理。
拆開看看不就完了。
秦宇動作麻溜的撕開牛皮紙,裡面是個信封,看樣式應該是民國的。
。。。。。。
「見信好!
不知道誰會看到這封信,就不署名了。
也許永遠也不會有人看見了吧。
若見到這封信,說明張家的後人並未窮困到變賣家當的地步。
老房子還在。
老母親留下的紫檀首飾盒,看樣子真的保住了。
應該還完整吧。
真好。
張家原本興盛,卻終歸還是鬥不過時代,鬥不過所謂的『正義』。
前日,老父親又被他們帶走了,一夜未歸,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想來,我也快了吧。
老母親早上跟我說,讓我把家當都投進井裡,我覺得其實沒用。
他們來了,這隻做了記號的盒子,又豈會被放過?
一切只能看天意。
今年冬天,太冷了。
張維仁
19xx年12月11,於徽宣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