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呆呆的坐在地上,全身被汗液浸透,一臉劫後餘生的表情,那暴起的青筋還沒有完全隱匿下去,雙手流出的血液他也沒有去管,此時此刻,他只能坐在那裡,一絲力氣都沒有。
夏侯正給了他一句慢慢休息,然後走到了明月面前,給她蓋好被子。
剛剛進來,他也是看著神醫就像到了最後一刻似的,所以急急忙忙的就放下了明月,然後去給神醫解除生死符的痛苦了。
要是神醫就這麼被痛死了,那可就真的功虧一簣了。
「他沒事吧?」明月瞥了神醫一眼,問道。
剛剛神醫的樣子她也看見了,真是慘不忍睹,即便她曾經見過一些江湖慘事,依舊於心不忍。
「沒事,死不了,放心吧,他已經答應了,你很快就會沒事的。」夏侯正點點頭笑道。
「怎麼,還沒有休息好,你要在那裡坐多久?」夏侯正回頭看向神醫,皺眉喝道。
「來了,來了。」神醫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身上的酸痛,立即飛一般的跑到夏侯正身邊。
生死符那生不如死的感覺實在讓他記憶猶新,那種感覺,實在是太痛苦了,是真正的生不如死的感覺,即便是天狼獸藥帶來的痛苦恐怕也不及其百分之一,他一輩子也不想再來哪怕一次。
「看看,怎麼治?」夏侯正讓開一個位置,言簡意賅的問道。
神醫擠過去,也不再賣弄他那高超的醫術,而是小心翼翼的拿起明月的手腕,開始給她把脈。
在夏侯正這凶人面前,他覺得自己還是謹慎點好,免得出了什麼差錯,夏侯正又給他來幾道生死符,幫他長長記性。
「大爺,這位姑娘只是傷了心脈,損壞了根基,但是多虧大爺用真氣壓制她的傷勢,否則真是神仙難救了。」神醫恭恭敬敬的對著夏侯正道,連稱呼都已經改了。
「多久能治好?」夏侯正點點頭,直接問道。
「至少需要一個月。」神醫抬頭看了夏侯正一眼,小心翼翼的道,似乎害怕夏侯正誤會,連忙又在後面解釋,「她的傷很重,而且傷到了心脈,損壞了根基,比一般的傷勢更難治療,說要在一個月內治好,我也要拼盡全力才行。」
「不必那麼著急,我要你穩穩噹噹的治好她,時間慢一點也沒什麼關係,但是你必須保證不會給她留下一絲隱患。」夏侯正嚴肅的警告道,要是為了趕時間而留下了隱患,那才是得不償失。
明月的安危現在是他放在心上的第一要事,自然要盡善盡美,將她完全治好,不留一點隱患。
「是是,大爺考慮的周到,我也可以讓姑娘慢慢調養,這樣絕不會留下絲毫隱患。」神醫擦了擦汗,訕笑道。
「嗯,那便快去準備吧!」夏侯正微微點頭,神醫自己識趣,也省了他一些功夫。
「那個……大爺……我……」神醫吞吞吐吐的,不斷的搓著雙手,神態極為緊張。
「什麼事?直接說!」夏侯正淡淡的喝道。
「大爺,我身上的毒……」神醫吞了一口口水,「能不能先幫我解開?」
顯然,神醫把生死符看成了一種毒藥,他沒見過生死符,這個世界見識過生死符的都死了,也不怪他這麼認為。
「你號稱神醫,這種小小的毒藥還能難倒你嗎?」夏侯正似笑非笑的反問!
「不瞞大爺,剛剛坐在地上時,我就已經自行檢查過了,卻發現根本沒有中毒。」神醫苦澀的笑了笑,醫者對於毒藥自然也是有研究的,可是他卻根本看不出夏侯正用的什麼毒,讓他大受打擊,「連中的是什麼毒都不知道,我怎麼去解?」
神醫自知,如果夏侯正是自己,也一定會自行嘗試解毒,這一點沒什麼好隱瞞的,一旦隱瞞,反而會讓夏侯正覺得自己會耍花招,惹得他不快。
「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是在剛剛就給你解了毒?」夏侯正再次問道。
「可能嗎?」
神醫看著夏侯正,就算是他,如果用毒藥控制了對方,那就不會主動解除毒藥,而夏侯正還需要自己幫他辦事,為了保險,自然沒有可能給他解毒。
而且他要求夏侯正為他解毒,也沒想過夏侯正現在就給他解,而是希望和他談談條件,得到在他治好明月之後為他解毒的保證。
「自然不可能。」夏侯正笑了,「其實你中的不是毒,而是一種功法。」
「功法?」神醫疑惑。
他從未聽說過如此詭異的功法,就算折磨人最著名的分筋錯骨手,也需要人主動去施刑,而夏侯正這只是在他身上種下一塊冰塊,便能讓他生不如死,他更相信那是毒藥。
「沒錯,它的名字叫做生死符,至於為什麼叫這個名字……」夏侯正笑呵呵的看著神醫,眼中帶著戲謔。
「因為它讓人生不如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神醫神情稟然的接道。
「這效果你也感受過,生死符一發作,一日厲害一日,奇癢劇痛遞加九九八十一日,然後逐步減退,八十一日之後,又再遞增,如此周而復始,永無休止。初中生死符者,會覺得傷處越來越癢,而且奇癢漸漸深入,不到一頓飯時分,連五臟六腑也似發起癢來,實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夏侯正說完,神醫臉色唰的就白了,不但是對之前的痛苦的心悸,更是對以後的痛苦的害怕,因為按照夏侯正的說法,他剛剛所承受的痛苦還是最輕的,以後的痛苦只會越來越大。
「放心吧!」夏侯正看出他的擔憂,「剛剛我在你的身體裡注入一道真氣,將生死符壓制住了,至少三天內,生死符不會再發作。」
「那三天後呢?」神醫聞言,非但沒有驚喜,反而更加驚懼了。
「三天後,那就看你的表現了,如果你表現的好,我會繼續為你壓制,如果表現不好,那你也只能再去嘗嘗那生不如死的滋味。」夏侯正淡淡的笑著,那笑容在神醫看來,就是魔鬼的笑容。
「我一定好好表現,治好這位姑娘。」神醫不甘心的低下頭。
自他成名以來,從來都是別人求他,看他的臉色辦事,可惜今天,他遇到了一個比他更加兇悍的人,就算是他,也只能低下頭顱,供他差遣。
「很好,如果你真心為我治好了明月,在她痊癒的那一天,我就為你徹底除去生死符!」夏侯正自然知道神醫需要的是什麼,因此做出承諾。
打個巴掌給個甜棗才是最好的方法,一味的壓制,不給他一點希望,最後他很可能破罐破摔。
「真的?」神醫驚喜,似乎對於夏侯正的話不敢置信。
「當然!」夏侯正點頭,「我夏侯正說到做到!」
見神醫臉上疑慮未消,夏侯正解釋道:「其實你我並沒有根本的利益衝突,我也不是那種自命不凡、除暴安良的江湖大俠,沒有非要殺你的原因。」
夏侯正嘆了口氣,「一開始,我們的衝突不過是我要你救人,而你提出了讓我接受不了的報酬,僅此而已。」
「你看,其實一開始我還提出了可以付出合理的報酬,說明我一開始就沒有要用武力挾持你救人的念頭,而是想和你平等交易。」
「但是你拒絕了這筆交易,你非要拿我試藥,這才引發了我們之間的爭鬥,不是嗎?」
神醫漠然,這樣看來,的確是他的過錯,不但賠掉了自己花大力氣培養的打手蛟嶸,更讓自己受到了生不如死的痛苦。
神醫心中一陣懊悔,如果他一開始就答應夏侯正的條件,蛟嶸不會死,他也不會中生死符受人要挾,甚至可以提出要夏侯正抓一個強大的高手來給他試藥,相信夏侯正也不會拒絕。
「只要你治好了明月,我們就沒有直接衝突了,我還有什麼理由要殺你呢?」夏侯正笑著問道。
「我願意全力以赴,治好明月姑娘。」神醫重重的點頭,事關生死,不得不小心。
神醫退了出去,開始給明月抓藥熬藥去了,明月傷到心脈,自然不是一般的藥物可以治療的,好在神醫收藏豐厚,幾乎這個世界所有珍貴的藥物他都收集有,所以也沒費什麼力氣。
看著各種珍貴的草藥一點一點被消耗,神醫心裡都在滴血。
「這可是我收集了一輩子的東西啊,沒想到今天竟然會用在這裡,還一點報酬沒有!」
神醫越想越心酸,差點就落淚了。
「算了,小命要緊,這些東西沒了,以後還可以再收集,命沒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神醫自我安慰道。
自我安慰一番後,神醫收斂心神,繼續投入熬藥的大業中。
一天後,夏侯正已經往神醫這裡跑了幾次了,他真怕神醫就這麼不管不顧的跑了。
雖然生死符的威力很厲害,肯定會讓他產生悔意,可是那個時候自己又不在他身邊,產生悔意有個屁用,估計那個時候他連爬回來都沒有力氣。
「藥很快就熬好了,您再等等吧。」神醫嘶啞著喉嚨道,他一天一夜未曾休息,雙眼布滿了血絲,整個人看上去都老了幾分。
神醫本來也是可以叫人幫忙看著藥的,可是他怕死,怕他們做不好,所以只能自己親自出馬,日夜操勞,累了就吃幾顆丹藥,一直堅持到現在。
夏侯正回到明月的房間,又等了一個時辰,神醫終於端著一碗湯藥過來了,對著夏侯正笑道:「藥已經好了。」
夏侯正接過藥碗,看了看神醫布滿血絲的眼睛,「這藥喝下去就能好了?」
「不不,這藥只是穩定明月姑娘體內的傷勢,保證傷勢不再惡化。」神醫解釋道:「要真的醫好明月姑娘的傷勢,還需要我每天為她扎針,每天熬藥,還需您為她推宮過血,化開藥力,如此堅持一月,差不多就能痊癒了。」
「嗯,她喝完藥,需要馬上扎針嗎?」夏侯正問道。
「不,需要等明月姑娘完全吸收了藥力,傷勢穩定下來之後,才能扎針!」神醫回道。
「那你趕緊去休息一下吧,我可不希望在明月痊癒之前,你就因為疲勞過度而死了,那時候誰去救她?」夏侯正點點頭,揮手趕人道。
「多謝大爺體諒!」神醫對著夏侯正拱手,退出了房門。
「他也挺盡心盡力的嘛!」明月笑道。
「為形勢所迫罷了,要不是蛟嶸死了,現在神醫就是另一副嘴臉了!」夏侯正淡淡的笑了笑,扶起明月,「來,喝藥吧。」
明月滿眼笑意的喝了一口,然後一雙柳眉擠在了一起,抱怨道:「好苦啊!這神醫是不是想謀財害命?」
不至於吧?夏侯正微微詫異,身為先天武者,對於一點湯藥之苦,應該可以眉頭都不皺的喝下去才對啊。
「良藥苦口嘛!」夏侯正笑道,又給明月餵了一口。
「真的好苦!」
夏侯正似乎看到了明月眼中閃動的淚花。
「真的那麼苦?」夏侯正疑惑,自己輕輕喝了一口,然後,在明月驚詫的眼神中,夏侯正口中出現了一團白光,包裹著紅色的湯藥飛了出來。
情急之下,夏侯正直接在嘴中爆發了真氣,將所有藥液都包裹起來,不讓它們接觸口腔,然後吐了出來。
夏侯正發誓,自己一輩子都沒有喝過這麼苦的東西,他真不知道什麼藥可以苦成這樣,就連他先天巔峰都忍耐不住,那一刻,他甚至感覺那苦味已經苦到了腦仁。
「真的很苦吧?我就不喝了吧?」明月可憐兮兮的道。
「良藥……苦口嘛!」夏侯正艱難的笑了笑,舀起一勺藥液,遞給明月。
明月瞪大了眼睛看著夏侯正,嘴巴緊緊的閉著,一副『我死也不要喝』的樣子。
「不喝的話,傷勢很難好的!」夏侯正輕輕勸道。
如果不是沒有辦法,他也不想讓明月喝這麼苦的藥,可是不喝不行啊,不喝傷勢怎麼好?
明月依舊緊緊閉著嘴巴,不肯張開,一雙水靈靈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夏侯正,弄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是那藥液那麼苦,就是弄成糖漿也改變不了多少吧,還會增加不少的量,夏侯正嘆氣,不知道怎麼辦了。
「這樣!」夏侯正突然一敲額頭,將藥碗放在床邊,然後雙手放在藥碗上,真氣控制著藥液凝為一根細長的水繩。
「明月,張開嘴,有真氣包裹,藥液不會碰到你的味蕾。」
明月想了想,確定自己不會被苦到,這才不情不願的張開小嘴,讓夏侯正控制著藥液進入了她的食道。
最後一滴藥液被明月吞下肚子,她捂著肚子道:「我現在是真的一肚子苦水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