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耶律德光的煩心事著實不少。4
自從劉知遠在太原稱帝之後,郭威、史弘肇等將帥帶領寥寥幾萬軍隊,在數月內就攻占了太行山以東的十餘個州縣。那些遼國士兵平時對手無寸鐵的百姓燒殺搶掠,這會碰到同仇敵愾的剛毅之師,甫一交手,就嚇得潰散而逃。
耶律德光不甘心到手的土地白白喪失,又派遣中營統帥耶律屋質領十萬精兵出擊。郭威、史弘肇等人用兵如神,在衛州大敗耶律屋質,兵鋒直指百里外的開封。遼國在中原的統治即將土崩瓦解,那些已經歸降的原晉國節度使,這時紛紛起兵響應劉知遠。
其時已是春末夏初,中原逐漸變得炎熱起來。習慣了關外涼爽天氣的遼國將士,這時都感到酷暑難耐。他們隨耶律德光南征近半年,心中都格外思念家人,紛紛寫信回上京向太后述律平訴苦。
述律平得知緣由之後,數度催促耶律德光領兵返回上京,以免將士們身死異鄉。耶律德光貪戀中原的繁華,竟是屢次違抗太后的旨意。述律平心中勃然大怒,調集南北兩院大王的軍隊盤踞燕雲十六州,欲讓小兒子耶律李胡取而代之。
後營統帥蕭瀚,此時仍然鎮守著開封城。蕭瀚本是耶律李胡的親信,如今當然遙奉他的號令,對遼主讓他出兵平亂的聖旨置若罔聞。耶律德光無可奈何,心中鬱郁不歡,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終於決定撤離開封,回上京向母后請罪。
經過數月的戰亂,中原已經變得滿目瘡痍。百姓無心種植莊稼,千里之內儘是荒蕪的農田。鄉村城鎮裡面,到處可以看到行乞的人。遼軍又頻繁出城四處打草谷,稍微富貴的人家都被一掃而空。
經過遼兵數月來無休止的掠奪,中原的百姓已經極度窮困。耶律德光望著皇宮外數十輛滿載的馬車,心中仍然沒有滿足。他對傳世金箔上記載的寶藏垂涎欲滴,將自己的三千侍衛交給陸之誠,讓他去幽寂谷奪取寶藏。
耶律德光則在四大總管的護衛下,隨著押送金銀珠寶的車隊返回上京。
陸之誠接旨後不敢懈怠,等到耶律德光走後,就帶著遼國侍衛浩浩蕩蕩地向幽寂谷方向出發。
陸之誠啟程那天是一個良辰吉日。按照之前的安排,這天正是他與郡主結婚的日子。可惜蕭翠心最終還是隨樂異揚離去。想到這裡,陸之誠心中憤憤不平,發誓要將郡主奪回來。
五百里外的山林里,樂異揚和蕭翠心正焦急地趕著路。
兩人在路上得知遼主奪寶的意圖,一路快馬加鞭,急著回幽寂谷向葛岷山報信。小白馬雖是千里馬,但承載著兩個人的重量,奔跑起來自是不如從前。
這日下午,兩人終於行出了綿延十餘里的山林,不知不覺感到口乾舌燥。隨身攜帶的水已喝完,只能儘快趕到河邊裝水。
這一路行了數十里,竟然沒有見到一條河流。
蕭翠心有些忍不住,幾乎要從馬上摔下來。樂異揚靈機一動,隨口提到曾經見過的酸梅林。蕭翠心聽後雙眼發光,催促未婚夫快點去尋找。樂異揚無奈地笑了笑,心想:「這裡荒郊野外,莫說酸梅林,就連尋常人家都沒有。」
過了半個時辰,終於在官道上見到一處茶水店。這個茶水店裡擺著七八張桌子,每個桌子上都放著茶具,仿佛就是為二人準備的。店中並無其他客人,只有兩個帶著斗笠的夥計,坐在賬台里外閒聊。
樂異揚朝道路兩邊望了望,覺得這個茶店十分蹊蹺。
蕭翠心早已饑渴難耐,說道:「揚哥哥,前方有一個茶水店。我身上還有些銀子,我們過去歇息一下吧。」樂異揚還是有些擔心,他皺了皺眉頭,說道:「蕭妹,這個茶水店古怪得很,你有沒有感受到?」蕭翠心聽後一愣,搖搖頭道:「我沒有看出有何不同。這個茶水店雖然開在荒郊野外,但正好供往來的客人駐足解渴。」
樂異揚執拗不過她,只能順著她的意思,不過講好只坐一會就走。
兩人走進店中,將小白馬系在柱子上,坐到靠近路邊的桌子。萬一遇到突發情況,可以立即上馬離去。
那兩個夥計見到有人來,立刻打起精神,熱情地招呼道:「客官下午好!我們這裡茶水和飯菜都有,你們想點些什麼?」
樂異揚坐定之後,將青雲劍擺放到桌面上,說道:「不用茶水!給我們來兩碗白開水就行了。」樂異揚為了防止有人在茶中做手腳,故意點了白開水。此話一出,那兩人臉上頓時顯出異樣的神色。
蕭翠心同樣吃了一驚,她噘著嘴,有些生氣地說道:「揚哥哥,我和你行了幾百里路,一路上鞍馬勞頓,你就讓我喝白開水啊?我幾天沒有吃過飯菜了,再不吃的話就走不動路了。」說完,她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說道:「來壺上好的雲南綠茶,再備上一桌可口的飯菜。」
那個夥計拾起銀子,掂量了一下,喜笑顏開地說道:「沒想到這災荒歲月,還有人出手這麼闊綽。小姐請稍等,我們這就去準備。」說完兩人全都去了後房。
樂異揚望著未婚妻,柔聲說道:「蕭妹,這幾天確實委屈你了。等回到幽寂谷,我一定好好補償你。」蕭翠心一本正經地說道:「揚哥哥,我記下來了。到時你如果對我不好,我可要逃走的。」樂異揚打趣道:「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追回來。」
蕭翠心聽後,用兩個手掌襯著頭,嬌聲說道:「如果是這樣,我就不跑了,免得讓你牽掛。」樂異揚哈哈一笑,說道:「這樣就對了。」
他向店內環顧一周,警惕地說道:「蕭妹,我總覺得剛剛那兩個人有些可疑,我們還是小心為妙。」蕭翠心笑道:「揚哥哥,你多慮了。不就是一間普通的茶水店嗎?開封城裡這樣的小店不知有幾千家呢。」
她從小在別情樓中長大,並未體會過江湖上人心的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