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長安,雖剛剛入秋,卻已大有秋高氣爽之勢。
長安城外,關中各處,一片忙碌景象,到處都在忙著收割已成熟的麥子,金燦燦的原野上,身穿白色短袖衣衫的農人,點綴其間,分外賞心悅目。
只有一處地塊,情形大不一樣,不但人多,馬多,並且不幹活的人,比幹活的人也多。
不過幹活的人中,一個正是當今天子劉辯,一個正是如今權勢滔天的車騎將軍呂布,在他們身周的,司徒蔡邕,司空楊彪,太尉張喜,廷尉法衍,竟然也都赫然在列。
看這架勢,不夠級別的朝臣,還沒有資格下到田地里,親手揮著鐮刀,收割金燦燦的麥禾。即便如此,這片田地里,人數也遠比其他各處的幹活農人要多得多。
不幹活的人中,女眷尤多,正是以何太后為首,以及諸位朝廷重臣的家眷,鶯鶯燕燕,蔚為壯觀。
「陛下,諸位大人,收割麥禾時,千萬要將鐮刀口斜朝下,不要用力過猛,以免守不住手,傷到腿……」
正在為天子劉辯和車騎將軍呂布等人示範的,乃是崔湜,正是當年呂布從洛陽強行擄至太原的太學士子之一,當年崔湜等太學士子,聽聞呂布毒殺太后和弘農王,義憤填膺,齊聚到并州軍大營前,被呂布毫不留情地抓進去,大部分沒有贖回去的,就被他強行帶到太原。
初始時,崔湜跟其他人一樣,對呂布那是恨之入骨,可到了太原,親眼目睹呂布在太原的所作所為,不少人心裡就已經開始在動搖,直到天子劉協駕崩於長安亂軍之中,呂布擁立弘農王登基,所有人才明白,原來當初他們都是誤會了呂布。他並非是毒殺何太后和弘農王,而是與李傕等人委以虛蛇,暗地裡卻將何太后和弘農王營救到太原。
故而這些太學學子,幡然醒悟後。爭相投入呂布麾下效力,崔湜獻出祖父崔寔所著《四月民令》,更顯示出他在農業一途上的天賦和興致,被呂布委以重任,被呂布帳下諸人戲稱為典農校尉。
如今。橋羽被呂布委為大司農,主管天下財稅,崔湜則是橋羽的屬官,主管農業,一應選種、育種,開墾農田,水利開發,種植,農具,等等。均歸他管轄。
此次呂布力邀天子劉辯親自來體驗農活,司徒蔡邕,司空楊彪,太尉張喜為首的百官,自然不能就此袖手旁觀,也都只能無奈地陪著,只是不少人心底里,還是對呂布此等胡鬧之舉,甚為不滿,為此攻訐他的奏摺。可是一直沒有斷絕過。
崔湜反覆示範幾次,天子劉辯躍躍欲試,一開始頗有些笨手笨腳的,不過到底年輕。很快就掌握到此中訣竅,做起來很是有些像模像樣。
呂布也不耐,到底是武將,臂力大,沉重的方天畫戟,在他手裡都揮灑自如。這柄小小的鐮刀,握在手裡,就跟沒有握任何東西一樣,手起鐮刀落,乾淨利落得很。
反觀蔡邕,楊彪,張喜等人,就明顯跟不上趟,年歲已高,這般彎腰直身,只是一會兒的工夫,就越來越慢,很快就站在那裡捶腰的時間長,彎腰幹活的時間短,相互之間苦笑著嘆道:「老啦,老啦……」
天子劉辯體恤這些老臣,笑對他們道:「蔡卿,楊卿,張卿,你們年歲已高,體驗體驗也就夠了,且上去歇著,可莫閃了老腰,那可不妙。」
有天子劉辯的旨意,蔡邕,楊彪,張喜等人一眾老臣,當即躬身聽旨,紛紛起身,旁邊侍立的護衛,趕緊上前來攙扶。
劉辯再扭頭看看只比他落後稍許的車騎將軍呂布,笑道:「以呂卿之能,該當是不止如此才對呀。」
呂布哈哈一笑,揚揚手裡的鐮刀,答道:「陛下過謙了,臣握慣了方天畫戟長刀,握著鐮刀,分量委實太輕了些,十分不習慣,能不被陛下甩開一大截,已是非常難得了。」
劉辯哈哈大笑,而後轉頭四顧,感慨道:「才這麼一會兒工夫,朕已是腰背酸痛,大汗淋漓,不親手體驗,如何能知民眾之辛勞。呂卿此議甚好,還該當曉諭州郡,令太守縣令,均要下鄉體驗體驗。」
「陛下英明!」呂布贊道,「百官,士子,世人,皆以動手為恥,此風自古由來,不加以扭轉,實於天下有害無益,就以大司農橋羽,右屬大司農崔湜為例,此前雖也關注民生,可卻礙於身份,無法深入民眾之中,如今親自動手,立即就顯示出他們的不凡來。」
崔湜也絲毫沒有落後,其實三人之中,就數他幹得最為輕鬆自在,恭敬答道:「陛下,微臣想起車騎將軍此前在太原時,對諸太學學子說過的一句話,知識,如不能與工、農、商諸行業結合,就難接地氣,遲早會僵化而不可用,微臣數年來潛心體味,越發深感此言不虛……」
說到這裡,崔湜手指身前黃燦燦的麥穗,對天子劉辯道:「陛下請看,這些麥穗,比之此前品種,穗大飽滿,微臣曾做個對比,單單如此,即可增產兩成有餘,這正是微臣昔日學友,精心選培育種之後得到的良種,沒有這數年的親身經歷,微臣如何知道,天下豐盈,百姓豐衣足食,竟然可以靠微臣等莘莘學子的努力,即可貢獻出一份力來。」
聽完崔湜的敘述,天子劉辯大為動容,看向身前的麥穗時,眼光也柔和了許多,連連點頭贊道:「崔卿所言甚是,這個道理,崔卿要多講,讓百官,士子,世人,都能明白……」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天子劉辯也不由得轉頭去看,忘了後面要說的話。
呂布亦是面色變得凝重起來,如此急促的馬蹄聲,如此疾馳的信使,該當是有緊急事情發生才是。
過不多時,數騎急速馳來,馬上騎士邊縱馬疾馳,邊大聲喊叫:「八百里急報,八百里急報!」
聽到的人,無不立時色變,八百里急報意味著什麼,他們可是比誰都清楚,只有最為緊急的事,才能使用這種最高等級的傳遞方式。
直到來人翻身下馬,奔至車騎將軍呂布身前單膝跪地,所有人都已停止手上的動作,看向來人。
「報,河內八百里急報!」
呂布面色一沉,沉聲令道:「何事,說!」
來人不假思索,沒有任何遲疑,答道:「袁紹兵敗,帳下大將文丑戰死,袁紹亦身死於白馬津!」
話音一落,在場的這麼多人,個個鴉雀無聲,一時靜得連秋風吹拂過耳畔的聲音,都能聽得到。
袁紹死了?
不同的人,聽到這個消息時,心裡的念頭都是這個,可是感受,卻大不一樣。
天子劉辯是心裡大為高興,因為他記得很清楚,當年他和母后困於洛陽時,袁紹聚關東州郡起兵,這本是件好事,可袁紹後來卻檄傳天下,暗指他並非先帝血脈,這於他而言,可是極大的侮辱,如今聽到袁紹竟然死了,他的第一反應,當然是高興。
只是他身為天子,如今也知道了,平素喜怒不可行於色,故而面上一片平靜,只有雙眸中的欣喜,才能透露出他內心所想。
至於蔡邕,楊彪,張喜等一眾朝臣,心裡是震驚,惋惜,不解,兼而有之。
只有呂布面露喜色,失聲問道:「什麼,袁紹……死了?」
旋即他臉一沉,追問道:「袁紹如何兵敗,如何身死,現今關東情勢如何,可有詳情?」
來人答道:「袁曹對峙於鄄城和廩丘,袁紹分軍三路,遣張郃和文丑率軍繞道鄄城北、南,襲攻范縣,文丑中伏,力戰身死,曹軍揮軍大進,逼迫顏良退守濮陽,袁紹倉惶退回鄴城,在白馬津渡大河時遇刺身亡。」
在來人敘述時,呂布腦海中自動浮現出袁紹曹操對峙處的輿圖。
袁紹和曹操大軍對峙多時,情勢如何發展,如若是呂布自己率軍,又該如何打破僵局,一直是呂布和賈詡等人推演的重點,袁紹的反應,與呂布的設想有些相像,那就是放棄打攻堅戰,轉而尋曹操的主力決戰。
只是呂布的設想中,不是拘泥於一路強攻,而是從魏郡和渤海兩郡,分首尾夾擊,大軍不糾結於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曹操在哪裡,哪裡就是大軍最終的目標。
當然現在曹袁對決已有結局,這些推演,自然也就自是推演而已。
與此同時,引起呂布警惕的,則是袁紹的死,竟然是在白馬津遇刺身亡,由此事,呂布現在已基本可確信,在曹操帳下,郭嘉就是策劃實施這些刺殺案的幕後黑手,前有兗州牧劉岱,在齊國稷下學宮遇刺身亡,如今有袁紹,兵敗後在白馬津遇刺身亡,兩次刺殺,都對曹操的勢力發展起得極為關鍵的推動作用。
呂布深吸一口氣,將這些雜亂的念頭拋諸腦後,再問上幾句,即打法來人下去歇著,轉向天子劉辯,鄭重其事地稟道:「陛下,袁紹與曹操大戰,勝負已分,袁紹身死,如今,有兩件要事,須得及早才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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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呂布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