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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殿稍微這麼眼光一掃,呂布立時在心裡暗暗點頭,何太后指派的這個穆順,看起來不但忠誠可靠,辦事還挺利索,這麼短短的一會兒工夫,就將殿內的內侍和宮女分派開去,留在何太后和弘農王身旁的,只有兩名宮女。
其中一人,正是呂布上次來永安宮拜見何太后時,為她撫琴的宮女。看這般架勢,這兩名宮女,應該也是何太后可以信得過的人。
呂布心底里不禁有些惻然,大漢帝國堂堂的太后,以及曾經的帝國天子,竟然淪落到如此地步,身邊服侍的內侍和宮女這麼多,關鍵時刻,能夠信得過的,竟然只有這麼區區三人。
李儒跟在呂布身後,他的身材本就不如呂布高大壯實,此刻就像是隱在呂布的陰影里,如果不注意,很容易將之當做呂布的隨從,從而忽略過去。
就在李儒滿心以為,呂布該當會急吼吼地令人拿來酒壺酒樽時,猛然聽到呂布稟道:「稟太后,弘農王,驃騎將軍聽聞刺客擅闖永安宮,特派人前來拜見,以安太后、弘農王之心。」
李儒心裡暗自唾罵呂布數聲,可此刻情勢所迫,他也只有低頭上前,整理衣衫,跪地見禮:「草民李儒,奉驃騎將軍令,前來拜見太后,弘農王,請太后、弘農王萬安!」
話一出口,呂布就在心裡暗自發笑,蓋因李儒這話,說得鄉音濃重,不光如此,還說得很是含糊不清,聲音低沉,與此前李儒的字正腔圓比起來,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不用說,李儒這都是故意的,就算呂布站在他身旁。仍舊沒有聽清他說什麼,更不用說他的名字了。
何太后嘉勉李儒幾句,李儒起身,重又回到呂布身後側站定。
呂布則朗聲稟道:「稟太后。弘農王,擅闖永安宮的刺客已斬殺三人,另有四人逃竄無蹤,臣請護衛太后弘農王返宮歇息。」
說完,呂布左右一看。令道:「來人啊,奉上美酒,給太后和弘農王壓驚!」
穆順和兩名宮女都將目光投向何太后身上,何太后面色微變,微微點頭,吩咐道:「去吧,多拿兩個酒樽來,征北將軍兩位夙夜辛勞,哀家也當賜酒才是。」
「諾!」
穆順答應一聲,轉身走得不緊不慢。呂布招來一名親兵,乘人不注意,將手裡的小紙包塞到他手裡,下巴朝穆順一努,令道:「去,看著!」
片刻後,穆順雙手托出一個托盤,其上放置著一把黃燦燦的金制酒壺,高頸,大肚。壺嘴和把手纖細修長,另有四隻酒樽,臉上帶著激憤,雙目泛淚。呂布的親兵則緊緊地跟在他身後,長刀揚起,竟似是在押運一樣。
呂布雙目如電,和李儒一起,緊盯著那位親兵,見他微微點頭。當即,面色一緩,令道:「斟酒,本將軍和李先生要敬太后和弘農王一杯,才好上路!」
穆順雙唇顫抖,就連呂布這個知情人,都看不出絲毫的破綻,見他半天不動手,呂布手一揮,另一名親兵上前來,一把奪過穆順手中的酒壺,輕輕巧巧地斟滿四個酒樽,恭敬地遞給何太后,弘農王,呂布和李儒。
呂布端起酒樽,哈哈大笑,示意道:「太后,弘農王,請滿飲此杯!」
弘農王即使再少不更事,此時也發現事情有些詭異,雙手捧著酒樽,看著身前的何太后,在他身邊,那名明艷少女,正是弘農王妃的人選,唐雯,亦是面色凝重。
何太后面色數變,最終還是平靜下來,手裡端著酒樽,看向呂布和李儒,展顏笑道:「這杯酒,可是驃騎將軍之意?」
李儒不便吭聲,呂布則不置可否,哈哈笑道:「太后多心了,長夜漫漫,太后還是早喝早上路吧!」
何太后輕嘆一聲,內中的婉轉悲涼處,就是呂布,聽了也心中一動。
「太后……」
穆順悲呼一聲,雙膝跪地,有他為例,兩名宮女,也簌簌發抖地跪下,弘農王劉辯此時終於明白過來,與唐雯齊聲哭喊了聲:「母后!」
「你們,退下吧!」
何太后語調平緩,仿若眼前端著的,並非是毒酒,而是瓊漿玉液。在她的吩咐下,穆順抹著眼淚,與兩名宮女一起,倒退著離開。
這個時候,何太后反而平靜地轉過身,對著弘農王劉辯,平靜地說道:「皇兒,母后一時不察,害了大將軍,才有今日之報。皇兒莫怕,睡一覺,就沒事了。」
弘農王劉辯嚎啕大哭,雙手發抖,酒樽里的酒,也潑灑大半出來。
呂布和李儒則毫不為之所動,只是目光陰冷地看著這對母子,既不催促,也不吭聲,仿佛眼前的一切,壓根就跟他們毫無關係。
何太后則一發而不可收拾,自顧自地在那裡嘮叨著,從她一時心軟,以致自家兄弟大將軍何進為宦官所殺,失去了宮外這個最大的外援,才被董卓這個外姓逆賊乘虛而入,掌控了朝廷。
足足說了將近一刻鐘,何太后才算是說完,在她身後,弘農王劉辯和唐雯已是哭倒在地,泣不成聲。
這時,殿外的喧鬧聲再起,其間夾雜著七嘴八舌的驚呼聲,呂布聽到的,有喊「走水了,走水了」的,有喊「救火,救火」的,雖然隔得遠,聽得不真切,卻嘈雜得很。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人奔進來,對呂布稟道:「稟將軍,永安宮內,多處起火……」
「哈哈哈……」
何太后面露得色,哈哈大笑,笑得胸前顫巍巍的,笑聲中帶著無比的悲涼,快意,還有瘋狂,和控訴,可即便如此,她的笑聲仍舊如銀鈴般,並不如何陰惻惻。
「將軍,這個……」
李儒有些沉不住氣,這個時候,他已發現,殿內也可見到火光,顯是這座偏殿也起火了。
呂布不滿地回頭瞪了李儒一樣,端起手中的酒樽,遙示何太后,冷聲道:「太后,請,上路!」
何太后止住笑,冷冷地瞪著呂布半響,突然一仰脖子,將酒樽的美酒一飲而盡,猛然將空的酒樽擲向呂布,罵道:「畜生!」
呂布輕輕巧巧地伸左手一抄,將酒樽接在手中,隨手擲在地上,而後將右手端著的酒樽遞給兩名親兵,一努嘴,吩咐道:「去,敬弘農王一杯!」
兩人上前,扶起弘農王劉辯,不顧他的哭喊掙扎,強行將酒灌進他的嘴裡。
李儒站在呂布身後的陰影里,聽著殿後殿外傳來的喧鬧聲,以及雖然細微但卻清晰可辨的噼里啪啦聲,心中帶著無比的快意,還有得意,他渾然不知道,自己的臉上扭曲著,牙齒也咬得咯吱咯吱直響。
呂布面不改色,心不跳,朝向自己的親兵,令道:「將殿內的內侍宮女,盡數斬殺,至於太后……」
隨著呂布的沉吟,眾人的目光,盡數隨之集中到太后身上,只見她坐在那裡,面色呆滯,嘴裡咕咕隆隆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至於太后,留他們一個全屍吧。」
說完,呂布轉身就走,李儒緊緊跟上,剛剛走出不過十來步,身後就傳來接二連三的慘呼聲。
來到殿外,永樂宮各處的火頭,已成火勢,被呂布的親兵彈壓下來的內侍,宮女,還有宿衛,此刻重又驚亂起來,各處都可見到四處亂竄的人影,驚呼聲,叫嚷聲,此起彼伏,嘈雜非凡。
呂布和李儒站立在殿外石階上,默然看著宮內各處的火光,好半響後,李儒方才恨恨地來了句:「太后,這個瘋子,竟然,竟然拿整個永安宮來為她陪葬!」
「嗯!」呂布應了聲,幽然道,「人之將死,行事瘋狂些,也可理解,可惜了,太后雖然已過而立之年,可風華絕代,不愧是先帝的專寵美人啊。」
李儒嘿嘿怪笑,扭過頭,看著呂布,打趣道:「怎麼,將軍動心了?」
呂布哈哈一笑,不置可否,答道:「在下可是知道,太尉,對太后可是更為動心呢。」
李儒的怪笑聲戛然而止,面色不虞,默然不語,顯是呂布此話,並不是虛言,而是他知道,岳父董卓的確有這麼個心思,只是礙於顧慮重重,外加獨掌朝政不久,就突然身死,所以才沒有得手而已。
如若岳父董卓沒有死,獨掌朝政時候一久,又沒有毒殺何太后,李儒相信,以岳父董卓入主洛陽後,沉迷於女色的程度,何太后十有八九會被岳父董卓染指。
就在李儒沉思緬懷之際,身後雜亂的腳步聲響起,正是呂布留在殿內的六名親兵出來,李儒轉頭看去,此刻他們個個身上染血,長刀上,猶自鮮血滴落。
領頭的伍長來到呂布身前,躬身稟道:「稟將軍,內侍七人,宮女八人,盡皆斬殺。」
「嗯,辦得好!」
呂布贊上一句,殿內,火勢已蔓延開來,呂布和李儒緩步下得石階,親兵緊隨其後。
突然,呂布站定,猛然轉身,看著殿內隱現的火光,怔怔不語,似是想起什麼事來。
李儒大奇,順著呂布所見看去,沒有看出一點異常來,不由好奇地問道:「將軍,你這是……」
呂布突然面色一沉,似是下定了決心,猛然急竄而出,三兩步竄上石階,就往殿內奔去。
在他身後,他只撂下一句話來:「護好李先生,我去去就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