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宮純的話算是點醒了李睿。讀爸爸 m.dubaba.cc
一直以來他都在千方百計的逃避短兵相接的肉搏戰,他改良了弓弩,整出了黑火藥,甚至弄出了木炮,這些都幫助晉軍在戰場上取得了不小的優勢,他確實有很大功勞。但本質上,整出這些的原因還是他不願意被捲入到生死莫測的肉搏戰中,他還想活著逃離中原這個煉獄,找個好地方過完自己這一輩子呢,要是捲入到肉搏戰中,稀里糊塗的人就沒了,那他多冤啊!
可是,在這冷兵器戰場上,有哪個能一輩子都不用參加白刃戰的?
這個時代的戰爭規模大得驚人,一旦交戰,動不動就是數千人,上萬人,幾萬人,甚至十幾萬人,這麼多人一旦發動衝鋒,就跟湧入內陸的海嘯一樣,一旦對方熟悉了黑火藥爆炸時那嚇人的動靜,敢於承受這些比較原始的黑火藥武器造成的傷亡,不顧一切地突擊,這些原始的熱兵器真的擋得住嗎?如果擋不住,他又該如何招架?
為將者,可以將一件利器作為克敵制勝的手段,但不能依賴它。戰場上風雲變幻莫測,甭管多讓人無語,多讓人慾哭無淚的情況都有可能發生,誰也不知道自己的制勝法寶會在什麼時候失效,一旦這種情況發生,制勝法寶失靈,就只能靠白刃戰決出勝負了,到這個時候,白刃戰能力弱的一方,必敗無疑!
最典型的就是薩爾滸之戰,嚴重依賴火器,一門心思想跟後金軍打非接觸作戰的明軍因為天氣惡劣,火器使用不便,硬生生被一水冷兵器的後金軍給打得大敗,四路大軍沒有三路,文武官員死者多達三百餘人,陣亡將士近五萬。如果明軍依舊保持著開國之初那強悍的近戰能力,敢扛著長槍跟騎兵對沖,這一仗還會敗得這麼慘嗎?
隋唐軍隊將近戰能力放在第一位,弓弩啥的射擊型武器通通視和次要手段,始終強調近戰決勝負,不是沒有原因的。哪怕到了全面裝備燧發槍的時代,白刃衝鋒依舊是決出勝負的最重要的手段,亞洲不少國家的軍隊有那個勇氣與歐洲軍隊列隊對射甚至不落下風,但一旦歐洲軍隊發動白刃衝鋒,立馬就崩盤了。燧發槍時代尚且如此,在冷兵器時代居然幻想自己一輩子都不用捲入白刃戰中,這未免太天真了一點。
北宮純見這小子這麼快便反應過來了,眸底掠過一絲欣賞之色,說:「明天早點起來,我要看看你手上有幾分真本領!」
李睿一愣。
羊繡踩了他一腳:「伯伯要指點你的武藝呢,還不趕緊謝謝他!」
李睿長揖:「多謝大將軍!」
北宮純笑說:「先別謝那麼早,在教人練武這方面我可是非常嚴厲的,希望到時候你別哭!」
李睿額頭冒汗,本能的感覺不妙
北宮純環視這三個年輕人,聲音低沉:「這世道,都不知道要亂到什麼時候!逢此亂世,任何人都指望不上的,你們唯一能夠指望的就是自己的智慧,還有自己手中的刀,想要活下去,不管有什麼時候,都要讓自己的頭腦足夠的靈敏,手中的刀足夠的鋒利孩子們,千萬不要把武藝荒廢了,荒廢了武藝,你們離死也就不遠了!」
三個年輕人都神情凝重,用力點頭。
羊繡用力點頭:「伯伯教誨的是,我一定日日勤練武藝,須臾不敢鬆懈!」
北宮靜說:「我也是!」目光落在李睿身上,甚為不滿。
李睿只能幹笑。三個人里數他最懶,羊繡苦練武藝的時候他要麼在鑽研著怎麼弄好吃的,要麼躺在躺椅上曬太陽,簡直就是一條鹹魚。
看樣子他也得努努力了,不然連羊繡都比不上,那還不得讓她嘲笑到死!
看得出北宮純在邙山這邊日子過得還湊合,司馬越將他軟禁在這裡,不讓他離開邙山一步,甚至連他與北宮靜父子之間的通信和見面次數都受到嚴格控制,但在吃穿用度方面卻不敢少他的。洛陽城中都餓到人相食了,北宮純在首陽山上卻還能天天大魚大肉,心情好的時候還可以去打獵弄點野味打打牙祭。他身邊有五百涼州精兵和一百名黑鷹劍士,這是一股相當強大的戰鬥力,真把他逼急了,放手一搏,守陵的這幾千禁軍還不一定能攔得住他,別忘了,永嘉元年他只用一千重裝步兵就頂住了王彌數萬叛軍的猛攻,隨後帶百餘鐵騎直衝王彌的帥旗,嚇得王彌落荒而逃,把這樣一頭猛虎惹毛了,對司馬越可沒有半點好處。北宮純願意留在這裡守陵,是因為這是天子下的命令。甭管天子是不是被司馬越逼的,他下達了這樣的命令,北宮純就遵守,將軍隊交給兒子來指揮,自己留在首陽山守陵。但這不意味著他可以被司馬越隨意折辱,司馬越也深知這一點,一直都是好吃好喝的供著這位大爺,時不時還要派人過來威逼利誘一通,要他給自己賣命。
只是效果不顯。
當然,這也不是意味著北宮純就可以高枕無休了,一旦司馬越徹底失去了耐心,那幾千守陵的禁軍隨時可能向他發動進攻,就算他能擊敗這幾千禁軍,後面還有好幾萬人,他就算有通天本領,也無法在這幾萬精銳禁軍的圍攻之下倖存下來。這也是北宮靜明知道反攻新城的時機不對,也不得不服從命令的原因,老爹的命被人家捏在手裡呢,不聽話還能怎麼樣?
日子過得還可以,但別指望北宮純會對司馬越有半分感激。在他眼裡,司馬越就是個不忠、不義、無信、無德的卑鄙小人,大晉這大好江山就是毀在這種小人手裡了,他北宮純寧可回鄉野去當一隻有一間茅廬幾畝薄田的村夫,也不會替小人賣命。他沒有帶兵去攻打司馬越,都算給這老烏龜面子了!
也得虧他兩救洛陽立下的功勞夠大,在民間積累的聲望足夠的高,不然他肯定活不到現在了。那個老烏龜向來都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像北宮純這種勇猛無敵、聲望極高卻不肯聽自己話的傢伙,他從來都不會手軟,在洛陽保衛戰中立下汗馬功勞的王延就是因為忠於天子,被他直接砍了,眼都不帶眨。但北宮純的名氣實在太大了,大到司馬越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敢輕易殺他的地步,殺了,自己就該眾叛親離了————禁軍中可是有不少人崇拜北宮純的。因為這種種原因,北宮純這一年來混得鬱悶歸鬱悶,但吃喝不愁,這日子可比北宮靜好過太多了,北宮靜這一年來可是天天都在為糧草發愁,吃不飽肚子是常有的事情呢!
隨後,北宮靜說起了新城、宜陽、杓柳這三場大戰,將很多細節向北宮純一一道來。北宮純聽得很認真,得知李睿所創的卻月陣兩次在野戰中大敗胡人鐵騎,他不禁對李睿另眼相看:「小子,你是從哪學到這麼精妙的陣法的?」
李睿說:「在家傳兵書上看到的。」
北宮純問:「這兵書是何人所著?你有沒有帶在身邊?我想借來看看!」
李睿說:「這兵書殘缺不全,晚輩也不知道是哪怕兵家所著從軍的時候留在了家裡,沒帶過來。」
北宮純嘆了一口氣,十分遺憾。他最喜歡看兵書了,不止一次一擲千金,只為求得一部已成孤本的兵書,聽說李睿家中也有兵書,上面還記載有如此精妙的陣法,他心中痒痒,很想借來一看,可李睿根本就沒將兵書帶在身邊,他只想揍人!
李睿用手指蘸了一點酒液在桌面上畫出一個半月狀的圖案來:「這卻月陣本身並不複雜,就是將若干輛戰車首尾相連,排成一個半月形,大量配備強弓勁弩和弩車,當敵軍衝殺過來後便以箭雨對對方進行大量殺傷每輛戰車後面配備十名軍士,負責保護戰車和戰車上的弓弩手,殺死突入車陣內的敵軍。車營中要預留若干個隨時可以關閉和開放的出口,當戰機成熟後,出口開放,大軍衝出去對敵軍實施凌厲的反擊,如果戰事不利,立即退回,出口關閉,繼續用車營死扛。」
「這其實就是守城戰的翻版,車陣起到的就是城牆的作用,不過這城牆是活動的。這緊密排列的戰車對於高速衝鋒的騎兵來說是難以逾越的障礙,騎兵賴以制勝的衝擊力和機動能力在它面前毫無用武之地。不過,這陣型對地形要求相當高,必須找到那種可以避免敵軍騎兵繞後攻擊的地形才行,否則,用它對抗騎兵那就是一場災難。」
北宮純沉吟:「所以你第一次讓車營在城門外列陣,車營兩頭抱住城牆;第二次讓車營背靠河堤列陣,兩頭抱住河堤,都是要利用地形阻止敵軍騎兵繞後攻擊,逼得他們只能正面硬沖?」
李睿點頭:「是的。胡騎之所以那麼難對付,是因為他們來去如風,忽左忽右,忽前忽後,想打哪裡就打哪裡,步兵只有被動挨打的份。如果能夠想辦法限制住胡騎的機動能力,迫使他們集中全力進攻一個方向,這仗就贏了一半了。畢竟現在胡騎還是以騎射為主,論弓弩對射,他們根本就不是我們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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