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四,馬年快樂!)
梁纘沒有被嚇退,雖然第一次進攻吃了一個大虧,表面上損失了六百多條船,近兩萬人馬。但實際上,第一輪進攻本來就只是一輪試探進攻,真正損失的不過是三千戰兵而已。
在暫停進攻,休整了一天半之後,第三天的黎明前夜,梁纘再次將調集到的所有船隻投入戰鬥。
而且這一次,梁纘已經不再試探,一次性把所有的兵力,超過三萬人馬一次性用大小三千多條船裝載,分成了八個集群,從不同的方向向胡逗洲進攻,借著夜色的掩護髮起了衝鋒。
這是一次賭博,梁纘賭的是島上秦軍戰艦不過百艘,兵馬不過萬人。最關健的一點,梁纘賭的是前面的那場戰鬥,秦軍的火器應當已經用的差不多了。
而且他這次老練的挑選在了黎明前的黑夜突然進攻,並且將兵馬分成了八個集群全力進攻,也是考慮許久。
哪怕島上秦軍還有火藥,可秦軍水師敢分開攔截嗎?如果分開,秦軍就算有火器幫助,兵力只會更薄弱,淮南軍完全可以依靠數量優勢將秦軍各個擊破。如果秦軍水師不分開攔截,那麼梁纘的八路兵馬哪怕被吃掉一兩路也沒關係,他們依然可以登島。只要一登島,秦軍最終還是得敗。
面對淮南軍的突然大舉進攻,吳遷率水軍迎戰,失去了火器這個優勢武器,只有百餘條船的吳遷也不敢在黑夜中分兵。結果雖然第一艦隊打的十分兇猛,可梁纘的計劃依然成功了。
梁纘損失了一支船隊,但另外的七個集群最終成功登陸。
在登陸後,有兩個集群受到島上步兵的阻擊,被擊潰了。但梁纘也贏得了時間,調動了其它的五個戰鬥群,最後將林宋的一軍步兵圍在了狼山腳下。
吳遷和鄧煥的水師沿岸守護著林宋的左翼海岸,可自已也損失極大,在梁纘的鯊魚戰術之下。第一艦隊損失了差不多一半的戰艦,此時雖然依岸與步軍相望,但也已經是支持艱難。
「稟報吳軍主、鄧軍主,林軍主派在下前來相告。遠水難解近火,江海鎮難以堅持,援軍一時難至。林軍主願意率鄉兵第九軍的弟兄們殿後,掩護第一艦隊和第十八軍的兄弟們撤離。」林宋的一名參軍神色堅毅的向吳遷說道。
林宋的第九軍已經被包圍,此時就算想走也已經走不了了。但是第一艦隊和第十八軍卻還在海上。雖然周邊有許多敵艦,但如果鐵心要逃,還是有機會的。
吳遷轉頭看了看四周,江上到處都是火光,那是淮南的船隻。雖然那些船根本不能稱為軍艦,但蟻多咬死象,眼下吳遷不但火藥用光,而且在先前的戰鬥中,弩釘箭支石彈也都用盡,撐到現在。完全是在近身博戰。
「我們還有多少條船?」吳遷問。
第一艦隊參軍楊威利咬牙回道:「還有兩艘樓船,三艘鬥艦,五艘海鶻,兩艘艨艟,其餘的大小戰艦全都沉沒了。各船上的弟兄們加一起,還有兩千左右。」
這是個極慘重的傷亡,可以說第一艦隊成立以來最慘重的傷亡,第一艦隊加上第十八軍,只剩下了兩千人。雖然他們擊沉了數倍於已的敵軍,但自己也到了覆滅的盡頭。
「張參軍。你們第九軍還有多少兄弟?」鄧煥一條胳膊戰鬥時受傷,此時單手擔著一把橫刀問道。
「還有三千餘人。」張參軍情緒低落,面對四面八方撲來的敵人,雖然第九軍拼命反擊。可梁纘等人都非等閒之輩,且是以眾擊寡,他們雖然拼命,但怎麼說也只是鄉兵。
吳遷咬了咬牙,眼下已經沒有其它的選擇了,這個時候丟下林宋離開。他們也不見的能逃掉。既然如此,那就乾脆賭一把,棄船登岸,與林宋撤上狼山,那裡有一座軍營,占有地利,能夠堅守,也許他們能堅守到秦王派軍來援。
把自己的想法與鄧煥一說,鄧煥也沒有猶豫立即答應了。
「把船燒了,咱們跟淮南狗拼了!」吳遷大吼一聲。
「拼了!」
到了這個地步,也沒有其它的選擇了。就算水軍和鄉兵一直並非秦軍第一流的戰兵部隊,可與並非其它勢力普通兵馬可比的。最起碼,水軍和鄉兵,也完全是按照戰兵部隊的那一套訓練的。他們的戰鬥意志,並不弱。
林宋此時和第九軍完全陷入了包圍之中,黎明的曙光中,林宋一身是血,率部且戰且退。他們的目光是退回狼山,依山憑險而守。
但不論是梁纘還是畢師鐸、李罕之,這些人都可以算的上當世悍將,手下親率的戰兵更非林宋手下的鄉兵可比的。能夠在數倍的敵軍手下撐到現在,林宋和鄉兵第九軍已經可以十分自豪了。
揮起手中的陌刀用力一劈,林宋又斬死一名兇悍的淮南兵。今天,死在他刀下的淮南兵已經超過了二十個。
林宋的兇悍也引起了淮南軍的注意,不過就憑著林宋手上這把特別打制的陌刀,想不引人注目都難。提著陌刀做武器的將領,可謂並不多。更何況,林宋還騎馬拿陌刀,更就少見。但最讓人側目的還是他的兇猛,幾乎沒有人擋的住他。
「操他媽的,這樣敢拼的兵居然是鄉兵?這麼猛的將領居然是鄉兵將領?」秦彥看著林宋一個轉身,手中陌刀又將一個高大的淮南兵的人頭斬飛,不由的眼角跳了跳。媽的,在他看來,眼前的這支兵和他手下的那營老兄弟也差不多了,而這員拿陌刀的將領,他營中就找不出這樣的人來。可這樣的兵,這樣的將,居然連李璟的戰兵營都排不進,甚至還排在團結兵之下,算是預備部隊,頂多守備部隊一級,真是讓人難以相信。
「是些好兵,那個軍官也是員難得的猛將,傳令下去,只要肯投降的就優待不殺。」梁纘這次損失不少。他估摸著等拿下胡逗洲和島上秦軍,自己帶來的兩萬戰兵也得折損一半,若是能把這些秦軍補充進來,到也不錯。
「棄械投降不殺!」
李罕之手提一條八棱金箍棒縱馬沖近。用力一舞,頓時連掃兩命鄉兵,一棍斃死。
林宋見一個光頭沖近,轉眼就殺了兩個弟兄,不由的怒目圓睜。咆哮喊道:「光頭,找死!」舉起陌刀就已經劈了下來,李罕之舉棒架起,叮鐺一聲,一陣火星濺起。李罕之感覺兩膀有些發麻,不由的暗驚這個陌刀將的厲害。
林宋被李罕之纏住不得脫身,而畢師鐸又率一批跟隨他投降高駢的草軍弟兄一起殺了過來。一時間,第九軍眼看著就要崩潰,關健之時,吳遷和鄧煥卻已經率著兩千人馬一路衝殺過來。
很快第一艦隊、第十八軍、第九軍的餘部匯合一起。
林宋見到同樣滿身是血的吳遷與鄧煥不由的苦笑:「你們怎麼不走!」
「老子不忍看你被人宰了。」鄧煥嘿嘿笑著一劍刺死一名淮南兵。
「他娘的你傻啊。老子還想等你去搬救兵來呢,這下倒好了,咱們湊一塊等死了。」林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大喘著粗氣道。
「放心吧,秦王肯定已經知道了這邊的消息,只要咱們能撤上狼山,說不定還能保條小命。」吳遷解釋了一句道。
林宋臉色有些黯然,想撤上狼山,哪有這麼容易。島上的淮南軍不但數量比他們多,而且比他們兇悍。他們根本沒有半分優勢。
事實就如同林宋所預料的一樣,雖然吳遷與吳煥率二千餘人趕來相助,但同樣的,原本圍攻水師的這些兵馬也趕了過來。匯集在了一起。梁纘可以從容的把所有兵力投入對他們的圍殺之中,四周的淮南兵越圍越多,身邊的兄弟卻越打越少。
眼看著要天亮,包圍圈中的秦軍只剩下不到一千人,即將全軍覆沒。不過就算如此,面對梁纘的招降。吳遷、鄧煥和林宋三將,卻沒有一個理會,就連那千餘鄉兵,也同樣死戰不降。
「他娘的,看來今天咱們都要死在這裡了,沒什麼好說的,咱們英烈祠見,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吳遷大喊一句,捂著腹部的一道傷口咬牙。
「家中老小妻兒,自有秦王撫恤關照,老子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老子今天早殺夠了,現在殺的,全是賺的。」鄧煥也在一邊喊道。
林宋此時渾身是傷,柱著陌刀全身脫力,就要死了嗎,想想有些遺憾的就是這輩子上過的女人無數,可惜還沒有正經娶過一個妻子,生過一兒半女。媽的,這就要死了,真不甘心啊。
浙西鎮海軍的地盤,蘇州常熟,狼山對岸的一處山上。
徐溫縱馬而至,「大哥,梁纘已經攻上胡逗洲,島上秦軍差不多要全軍盡亡了。」
楊行密舉目遠眺北面,長嘆一聲。
一旁的李神福充滿讚賞的說道:「秦軍確實了得,區區一萬人馬,而且還是秦軍中的三線部隊,結果居然在梁纘的五萬兵馬進攻下,還能守這麼久,而且重創了梁纘。梁纘吃掉他們,自己也損失不小,折損過半。」
「是群好漢,可惜了。」楊行密也嘆了口氣。他們從廬州趕來,原本是打算尋機救下一些秦軍。結果,島上秦軍本來有機會棄守胡逗洲,可他們居然留下死戰,這大出他的意料。雖然覺得島上守軍有些迂腐,但他們的敢戰勇猛,還是讓楊行密十分震驚的。
身後的其它淮南三十六英雄,也都沉默。他們就算有心相救,可眼下也無從幫忙。
浙西鎮海軍常州,鎮海軍節度使周寶已經秘密集結了一支大軍於此。
「郡王,梁纘已經攻上胡逗洲,島上萬餘秦軍即將覆滅,杭州刺史派人詢問,是否立即出手?」一名鎮海幕僚拿著一份軍情向年過六十,卻依然虎背熊腰,但臉上一隻眼卻戴著眼罩的汝南郡王、鎮海軍節度使周寶問道。
周寶與李克用一樣,都是獨眼,而且都是當今大唐名將。不過李克用的獨眼是天生的,但周寶這隻獨眼卻不一樣,當年周寶在京城做禁軍軍官時,為了能夠得到皇帝賞識,知道皇帝喜愛馬球,因此死命練馬球,在一場皇帝前來觀賞的馬球賽上,他表現極為勇猛,連連進球,結果拼的太狠,一隻眼睛被馬球打中,結果他眼瞎都不離場,硬是繼續比賽,並中球,最終贏得了皇帝的青睞,此後不斷的升官。
當時的高駢,還只是周寶的後輩,尊稱他為大哥。
只是後來,雖然周寶也早做到節帥,可高駢的將途卻更加璀璨,後來居上,漸蓋過他的風頭。
如今,高駢任淮南節度使,封渤海郡王,進侍中。周寶接任高駢原來的鎮海節度使,封汝南郡王,進中書令。
兩人一江相隔,做了鄰居,本來也是好事。但最終因為對付李璟的事情不同想法,最終把兩人多年的矛盾引爆,直至原先的兄弟,成了如今的仇人。
之前李璟與高駢鬥法,最後派軍隊駐守胡逗洲,其實就是李璟得到了周寶的默許,是兩人一起打壓高駢的結果。胡逗洲,其實是鎮海軍的地盤。
而高駢在張璘被黃巢擊殺兵敗後,便立即不管黃巢橫行,龜縮揚州,並非是怕了黃巢,最大的原因還是在於高駢已經知道了李璟和周寶的聯手,因此顧不上朝廷和黃巢,一心自保。
這次高駢終於看準機會,與李克用等暗中結盟,悍然向李璟出手,為的就是打破李璟與周寶聯手,捆縛在淮南身上的鐵鏈。
牽一髮而動全身,高駢一動,周寶自然也不會坐視。
論實力,李璟實力遠在高駢之上,但李璟遠離東南,鞭長莫及。
高駢的淮南軍則又在周寶的鎮海軍之上,先前全靠借李璟之勢壓制高駢,若是高駢把李璟的勢力逼出東南,那周寶肯定就是高駢的下一個目標了。
高駢很精明,周寶也不傻。
當今唐室的局勢誰都清楚,這天下要變了,誰會甘於寂寞。
不論是高駢還是周寶,這兩個近鄰想要擴張,都必須先擺平對方。
周寶的一隻獨眼閃了閃,最後沉聲道:「再穩穩,讓梁纘把胡逗洲上的李璟部下都清光了,然後我們再出手。嗯,讓杭州刺史盯著胡逗洲,今晚半夜,讓他率杭州八都為先鋒,立即出手。」
梁纘是高駢的雙璧之一,另一璧張璘已經死於黃巢之手,若是這次能再把這另一璧梁纘給幹掉,再吃掉他的這五萬人馬,那無疑是對高駢的一個巨大打擊,而且,幹掉梁纘,他還可心向李璟表明兩家聯盟的維持,同時,又能把胡逗洲給收回手中。
一石二鳥,何樂不為。
幕僚聽到杭州八都的名字,不動聲色的提醒了一句,「杭州刺史並不能真正控制杭州八都,如今的杭州八都實際上是以石鏡鎮的董昌為首。這個董昌野心不小,加上手下又有個叫錢鏐的傢伙十分厲害,已經隱隱有取代杭州刺史自立的苗頭,郡王不可不防。」
「杭州八都,董昌,錢鏐。」周寶輕聲念著幾個名字,冷哼一聲,笑道:「幾個有些意思的小傢伙,本王倒也早有耳聞,聽說他們本事不小,因此,本來這次特意把他們調來,倒是想看看他們和梁纘等人交交手,看下是否名符其實。」
那幕僚心中一冷,已經明白過來,原來郡王對這些早已經了如指掌。這一次把杭州八都調來,並放到了前面,估計是想要借刀殺人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