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放只說了這一句,就沒再深入下去。
許枝沒想到他竟然主動和他剖白這些,一時之間愣著不知作何表情。
她有相似的經歷,她很清楚無法真正感同身受的浮泛安慰聽起來到底有多陳詞濫調。
縱使身邊這個男人此刻表現得有多淡然,或者他這一路經歷後真的能做到不顯山水,可無數她暫時無從得知的細枝末節曾經引起過多少驚濤駭浪,只有他自己知道。
許枝突然想起先前他對自己的舉動。
正巧是紅綠燈的間隙,她輕呼一口氣,像在給自己打氣。
陸放察覺空氣的短暫安靜,正要主動帶過話題。
可下一秒,他的頭頂傳來一陣輕柔的力道。
他不禁愣住,側眸便看見她低著頭伸長手臂往他的方向夠,在他腦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
他不過盯著她看了一會,她的臉頰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燒紅起來。
就在她要飛快收回手的剎那,陸放眼疾手快地捉住。
兩隻完全不同尺寸的大小手掌此刻近乎嚴絲合縫地十指相扣。
肌膚相貼的那一瞬,彼此互相交互溫度,兩人幾乎同頻地感受到落袋為安的踏實與默契。
陸放的唇邊溢出輕笑:「既然是安慰,怎麼還想著臨陣脫逃?」
他扣在她拇指上方的指腹微微摩挲,呵護、占有,像對待什麼稀釋珍寶。
「就這樣到下車,可以嗎?」
醇厚的嗓音帶著徵詢,許枝因猝不及防而僵硬的身體無意識地開始放鬆,最後演變為溫順。
她還沉浸在自己方才的大膽里,絲毫沒有餘力要去拒絕他。
只是臉向一邊撇得更多,臉頰的紅也蔓延到耳根脖頸。
陸放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一顆心軟得厲害。
遲到了這麼久,他終於還是把他寶貝帶回身邊。
也許是因為有了肢體接觸,原先到店裡短短的路程開始度秒如年,許枝感覺到自己的掌心在被包裹中逐漸升溫。
單單牽了個手,她的心就悸動得厲害。
陸放說到做到,車已經在距離甜品店不遠處的路口邊停下,他的大掌依舊沒有要撤離的意思。
「我要下車了。」
許枝囁嚅著提醒他。
陸放只用另一隻手幫她解開安全帶,神色如常:「這周六上午你有時間嗎?」
聞言,許枝想了一下。
那會還沒過店裡的培訓期,她暫時不需要在周末全天出勤。
她歪著腦袋回答:「有的,怎麼啦?」
「如果你有時間,我帶你去見一下我媽。我們結婚的事,最好當面告訴她。」
說完,陸放頓了頓,補充:「你不介意的話。」
「」
要不是他提醒,許枝差點忽略了他們剛領完證的事實。
到民政局辦手續很簡單,即使是像他們這樣沒有感情基礎的人,臨時用心裝個恩愛也照樣過關。
可是現實不一樣。
等著他們面對的事情即將接踵到來。
可到底無法逃避,許枝抬頭,抿了抿唇:「我不介意的,阿姨她是在療養院嗎?我有沒有什麼需要準備的?」
像感應到她的焦慮,覆在她手上的力道緊了緊。
陸放:「她什麼都不缺,你什麼都不用準備。」
說完他一頓:「也不對。」
隨即看向她,眸中勻出淡笑:「準備好以兒媳的心態見家長就行。」
-
許枝自己都不清楚陸放最後一句話有什麼魔力,從下車到進店,她鬧了張花臉遲遲難消。
蘇芮這會也在店裡,看見許枝兩坨紅潤一副少女懷春的蕩漾,挑了挑眉:
「寶貝,你這是怎麼了?路上被帥哥要微信了?」
許枝窘迫地避開她的視線,隨便找了個藉口:「剛才跑得太急了」
她還沒吃午飯,想起陸放下車前對她的叮囑,正好這會是午休時間店裡還沒客人。
她半認真半岔開話題:「芮芮姐,我沒吃午餐,培訓之前可以讓我先點些甜品墊肚子嗎?」
蘇芮對許枝那點小心思瞭然於心,她但笑不語,遞給她菜單,示意她隨意。
她的年紀雖然比許枝大不了多少,但在人生閱歷上,許枝對她算得上望塵莫及。
許枝剛才的表情,完全就是年輕剛遇愛情時的她在照鏡子。
但許枝否認,她也不追究,甚至不忘提醒她一句:「空腹的話,記得把美式從你的點單列表里劃掉。」
許枝想起不久前自己低血糖在店裡暈倒,乖巧地點點腦袋。
她點了一份曲奇和一杯純奶,蘇芮看了直咂舌:「你是在身材管理期嗎?你已經很瘦了寶貝。」
許枝身形一頓,想了想:「芮芮姐,我不是刻意少吃,我其實是因為厭食症」
雖然認識不久,但她對蘇芮莫名親切好感,她不想這半年都頂著隱瞞和謊言和她相處,索性不如早點坦白。
蘇芮沒料到她的回答,神色驚訝一瞬,又轉成關心:「那你把曲奇換成舒芙蕾,店裡這款曲奇偏甜膩口,你恐怕吃不習慣。」
她沒有太多怔愣,沒有審視的探究,甚至連空泛但足夠客套的安慰都不曾有,只輕輕提醒她也許曲奇不對她的口味。
會心、踏實的溫暖,許枝不禁鼻頭泛酸。
擔心掉眼淚會徒增別人心理負擔,她偏過臉吸了吸鼻子,將那股澀意逼了回去。
蘇芮備好餐,將餐盤遞給許枝。
從她手裡接過時,許枝小聲說了句:「謝謝。」
蘇芮微微一笑,清雅的臉上透著和煦。
隔著一層褶形防油紙,許枝用手拿著小口小口往嘴巴里塞,蘇芮忙完手上的事,趁著這個空隙和她搭話。
「上次沒來得及問你,你和陸放是什麼關係啊?」
許枝一噎:「同、同學我和他是高中同學。」
「哦——這樣。」蘇芮一聲「哦」拖得很長:「我上次沒告訴你,我和他是在醫院認識的。若若應該和你說了小石頭的事了吧?」
蘇芮沒在許枝臉上捕捉到驚奇,問道:「難不成陸放也告訴你了?」
許枝頷首,啜一口牛奶掩飾慌亂。
蘇芮沉浸在疑惑里,沒注意到她的表情。
她蹙眉:「你和陸放的同學關係既然都到這個程度,那你了解他的事嗎?」
說完又連忙補充:「別誤會,我不是對他有男女方面的興趣哈。」
「但是你知道嗎?我上午找他有事,他竟然告訴我,他在領證沒時間。」
許枝頓時被嗆到。
她忍不住咳嗽好幾聲,蘇芮幫她順著後背:「你也很驚訝是吧?我認識他這麼久,都沒見過他身邊有小姑娘,怎麼突然就要領證了?」
「他不會是遇到什麼騙子被仙人跳了吧?」
「」
兩本新鮮出爐的結婚證此刻還在她側腰的包包里,「騙子」本人許枝此刻心虛感達到頂峰。
她弱弱開口:「陸放不像是會被仙人跳騙到的人」
蘇芮沉吟:「也是,但感覺說不通啊,難不成他和誰一見鍾情直接閃婚了?」
對於這樁帶著交易性質的婚姻,許枝並沒有公開的想法。
她實在不擅長撒謊,擔心蘇芮再這麼問下去她的表情將會出賣一切。
她只能佯裝若無其事:「之前聽說他有相親,可能是和相親的姑娘有進展了吧?」
「是嗎?」蘇芮半信半疑:「他相親我知道啊,但他說沒可能來著」
「芮芮姐,我吃好了,我們現在培訓嗎?」
許枝非常生硬的轉移話題。
蘇芮這才停止八卦,朝後廚的方向喊了一聲:「小開,出來幹活!」
爾後又對許枝道:「若若下午請假了,我一會要去醫院,今天培訓就交給小開啦。」
許枝還停留在對「小開」身份的疑惑里,櫃檯後半簾被一隻手臂拉開。
「不要叫我小開,我有名字——」
穿著圍裙的修長的身影出現,少年眉間有幾分不耐,難得生動的表情在看到許枝後戛然而止。
原來「小開」就是上次看見的寡淡少年,這家店老闆的親弟弟。
蘇芮顯然沒把他的話放心裡,輕哼一聲:「你不也沒叫我姐姐?毛都沒長齊,整天沒大沒小的」
「小開」臉色一黑,對著蘇芮咬牙,像齜牙炸毛的大狗狗:「還有兩個月我就成年了,蘇芮,我毛到底有沒有長齊,你要親自檢查一下嗎?」
「說什麼渾話呢?」蘇芮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但好像並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裡。
她徑直向許枝介紹:「枝枝,今天培訓就交給他了哈,你和我一樣叫他小開就行。」
說完,她也不管身後的人作何反應,利索將圍裙貝雷帽脫下:「我先走啦,小石頭還在等我——」
丟下這句話,蘇芮拎著包就離開,走到門前還對他們擺了擺手,極佳腰臀比的身材配上明艷的笑,不禁讓人晃眼。
許枝應付不來他留下的活躍氣氛,有些尷尬地對他笑了笑。
蘇芮一走,面前的人方才外露的情緒赫然消失,再度恢復到以往的面無表情。
還是許枝先介紹自己:「你好,我叫許枝,培訓麻煩你了。」
他像感受不到空氣里凝滯,也不熱絡,淡聲道:「沒事。」
「我姓陸,陸開。岑若若上次教了你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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