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恐懼往往是來自未知的,驚慌失措連呼吸都不敢大聲的魏蕊,卻在聽見身後人的聲音的時候,微微一愣。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兩個人窩在陰暗處,那人開口,熟悉的聲音讓魏蕊短暫地恍惚了一下,隨後竟然意外地感到了安心。
「別叫我就鬆開你。」那人這麼說道。
魏蕊猶豫了一下,慢慢地點了點頭,被鬆開的時候,魏蕊能聽見自己猛烈的吸氣聲,以及跳動得不能再快的心跳聲。
那人又迅速捂住她的嘴:「不要發出聲音!」
這次語氣嚴肅帶著氣,魏蕊只好屏息,正要問什麼,卻聽見門咯吱一聲,開了。
賈老闆的聲音沉悶又沙啞,他咳嗽幾聲,進了屋子,不多會兒,剛才追人的管家,便跟著進來了。
「老爺,您找我?」管家說起話來小心翼翼,臉上充滿不安。
魏蕊隱藏的地方正好能看見那人的表情,只見他冷汗直流,喉頭不停滾動。
「你聽見了吧?今兒王大人說的話?」年邁的聲音帶著些風霜,一點也不像喝醉酒時候調戲自己的樣子。
魏蕊這麼想著,不自覺地抬高了身子想要看看賈老闆現在的樣子,剛一抬就被人一把壓了下去。
她下意識地轉頭,嘴唇卻一下子蹭到了身後的人的下巴上,那人隔著頭紗給她做了個「噓」的手勢。
「聽見了,小的這就收拾東西,先去別的地方待一陣子,只要不抓到小的,就沒有辦法證明這件事和您有關係。」
管家不停擦著汗,發抖的聲音帶著惶恐。
「逃走嗎?」賈老闆沉吟道,那管家見他沉思,急忙道:「小的也可以一輩子都不再回來,保證不會被他們抓到。」
「若是萬一呢?」賈老闆聲音帶著篤定,「只要你活著,他們就遲早會抓到你,到時候萬一你口風不緊,將這事說出去,可如何是好?」
管家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磕頭道:「老爺!老爺!我向您保證,我一定不會被抓了,就算我被抓了,您讓我下毒害少奶奶的事情,我也不會吐露出來半個字,一定不會。」
「您行行好,我孫兒剛出生,我還沒來得及看他一眼呢,您不能如此不留情面啊。」
「情面嘛……」賈老闆喝了口茶,隨後又倒了杯放在桌上:「這樣吧,阿德,你跟著我也好些年頭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只是這番我也是無可奈何,其實我又何嘗忍心呢?不如我們商量一下吧,你若是將這茶喝了,往後你的後輩一定衣食無憂,我一丁點委屈也不會讓他們受,如何?」
管家頹然癱倒在地上,他是見慣了賈老闆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本事的,一直以為這種事情一定不會輪到自己頭上,可是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想到,躲過了大半輩子,最後仍然還是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老爺,您為什麼會如此狠心呢?對待跟著自己多年的下人如此,對待自己的兒子也是如此!三少爺到底做了什麼,非要讓您置他於此呢?我也不過是奉命行事,為什麼?為什麼?卻連條命都保不住呢!」
他嚎啕大哭,悲痛不已。
賈老闆面色不改道:「行了,就怕你吵,我才讓其他人夜裡不要出來的。你選吧,是逃走被殺,連帶著家人也受連累,還是……」
他沒有繼續說,只是將那杯茶遞給了跪著的屬下。
許久許久,久得魏蕊已經覺得管家快要睡著的時候,才見他伸出顫抖的手,接過了那杯茶。
「您會遭報應的。」管家這麼說道,隨後將那杯茶一飲而盡。魏蕊懵了幾秒後,直接衝出去喊道:「不!別喝!不能喝!」
魏蕊衝出去的時候,王大人本想拽她一把,可一切都晚了。
賈老闆的臉色鐵青,他盯著魏蕊問道:「你……你是誰?你怎麼進來的?為什麼會躲在那裡?」
說完他便忽然伸手取下了掛在牆上的劍,深吸一口氣看著魏蕊道:「不管你是誰,怎麼進來的,這都是你自尋死路,怪不得我了。」
魏蕊扭頭看她,罵道:「你簡直不是人!虎毒尚且不食子呢,你殺兒媳害兒子,現在連多年跟著你的下人也不肯放過了,你簡直就是豬狗不如!你娘怎麼會生出來你這樣的人?她當時怎麼不將你淹死在尿盆里,如今在這裡這樣禍害人!」
眼看著那管家翻起了白眼,就要一命嗚呼了,魏蕊氣不打一處來,站起身來對著魏老闆道:「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怎麼殺我!我倒要看看,這天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話音落,屋裡忽然響起了緩慢的拍手聲,賈真真的聲音從屏風後面傳過來,帶著戲謔:「罵得好,我許久沒有聽過這麼動聽的罵人的話了,為你鼓掌。」
魏蕊一愣,詫異道:「你怎麼也在?」
話音落,王大人也出現了,角落裡許久後又站起來一個人,是魏長安。
額……要怪就怪賈老闆太有錢了,寢室都搞得這麼大,夜裡又沒有光,到處都是藏人的地方。
「原來是你。」魏長安的聲音緩緩響起,魏老闆一下子慌張起來,手上的劍也握不住了,啪地一聲掉在地上,魏蕊立刻跑前去拿在手裡。
魏老闆看著屋子裡的幾個人,慌張的表情下焦急地思考著,該如何將這一場「抓個正著」變成誤會。很快,他便道:「諸位諸位,是你們誤會了,這都是阿德他自己乾的,我只是說了句我不太滿意真真,他便自作主張做了這樣的計劃。」
他走向魏長安道:「魏縣令,和我沒關係的呀,你也知道,我是非常喜歡青兒姑娘的,我……」
「夠了!」魏長安吼叫一聲,「事已至此,你還不肯認罪嗎?」
他的聲音裡帶著痛苦不安愧疚以及頹廢,顯然是對現在的自己失望透頂了,先是害了青兒,之後又差點因為衝動害了無辜的人,這一刻,魏長安的眼睛是紅的,說話的聲音是抖得,他甚至從頭至尾,都沒有敢看賈真真一眼。
王大人藉機道:「罷了,有什麼話在堂上說吧,如今屋子裡的都是證人,你手裡的茶杯,管家的屍體,都是證據,你跑不了。」
賈老闆慌張地看向眾人,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跟誰求饒好點,最後還是看向了賈真真。
賈真真對上賈老闆的目光,嘴角帶著笑意,徑自走近了,隨後道:「感謝你,我親愛的父親大人,是您幫我除掉了我最想除掉的人,您……的後事,我會好好打理的。」
魏老闆卻已經傻了,他仔仔細細地看著賈真真,慢慢道:「你……你沒有瞎……你……你好好的?」
賈真真不置可否:「對不住,讓您失望了,您每次給我的飯菜下毒的時候,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呢。」
「你……」賈老闆癱坐在地,「你怎麼……怎麼這麼可怕?」
賈真真愣了愣,蹲下身看著他道:「比不上您吧?瞧瞧,不過幾天的日子,您可殺了兩個人了。」
「其他的,等到了衙門說吧。」王大人再次開口,又道,「來人。」
話音落,帶著面具的人便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屋子裡,「去請大夫,就說魏大人老毛病又犯了。」
那人抱拳離開,不多會兒,衙門的人便破門而入,將賈老闆帶走了。
王大人扶著魏長安,魏蕊見魏長安走動十分難捱,也跟著過去扶住他。王大人對著獨自站在屋子裡的賈真真道:「管家,就交給你了。」
賈真真點頭,轉頭看著王大人,慢慢道:「答應你的事情,我不會食言。」
王大人沒有吭聲,只微微頓了頓,便扶著魏長安走了。
到了門口,他才對著魏蕊道:「鬆手。」
魏蕊猶豫了一下,他又說:「怎麼?現在還怕我會殺了他?」
儘管有太多想問的,魏蕊也知道這時候不是最好的機會,她只好悻悻地鬆了手,亦步亦趨地跟在那人身後。
到了衙門,大夫早便在等著了,看過魏長安後,說還是因為情緒波動過大,近些日子不眠不休,太過悲傷,有些虧空身體,需要好好休養。
送走了大夫,魏長安睡著了,兩個人才出了屋子。
「怎麼出來的?」王大人開門見山,不等魏蕊回答又說:「若不是我發現得早,你早被賈老闆捉住關在柴房裡餓死了。」
魏蕊看了他一眼,沒有反駁,她當時確實是太著急了,什麼都沒有規劃好,一時衝動。
「還有剛才,索性他話說完了,不然你直接衝上去,所有一切都完蛋,我們精心布置的局,就會功虧一簣。」
魏蕊低著頭,好一會兒才說:「那也不能放著那人喝毒藥不管吧?畢竟一條人命,就在眼前,什麼都不做,不是……」
「要是你一個人在那,就不是一條人命了,是兩條。也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沒事往前沖什麼沖?」
魏蕊徹底閉嘴,不吭聲了。
趙明珏適時出來,對著兩個人道:「多謝二位送達人回來,若是沒別的事情,二位可以回去歇息了,賈老闆的事情就等到明日大人醒了再說吧。」
王大人點了點頭,抬步離開。
魏蕊本想再等等的,見狀也不好繼續待著了,急忙小跑著去追王大人了。
「你和賈真真早就商量好了是嗎?我跟賈真真說的話,他是不是當真了?所以做了準備,因此你們早就商量好了?」
王大人被她一路嘰嘰喳喳問得實在不耐煩,終於停下腳步道:「這裡沒你的事了,待會兒就帶著你哥回家吧。」
「很晚了。」魏蕊道,隔了會兒又說:「租不到馬車了,我家很遠的。」
「那就閉嘴!」王大人不耐煩地開口,「再多說一個字,今晚就睡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