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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媞與拜魯坦錯落懸掛於泰拉的天幕下,而三天前出現在巨狼城西南上空的白色冰雪裂隙,斷斷續續吹拂釋放出的凍氣與大片密集雪花,已將巨狼城絕大範圍內的建築與地表覆蓋堆積起了一層厚厚的延綿冰雪。
熱烈的陽光穿透於寒風中紛紛揚揚飛舞的雪片,照射在地面與帳篷頂那些層層堆疊未及消融的冰晶之上,發出陣陣絢爛又寒氣森森的反光。除了天真無邪的孩子們毫無芥蒂在雪地中耽於玩樂外,整座獸人聚居地的氣氛一如這奇麗肅殺的晴日雪景,所有的暗潮都被這銀裝素裹一塵不染的表象重重掩蓋。
「薩狄斯——」形色匆匆走在積雪沒過腳踝的主城道路上,冰冷的空氣讓呵出的氣息立即變成了一團白霧,先知吉吉與周圍冰雪幾乎融成一色的臉龐斜對著身後跟隨的灰發中年戰士,陽光下右眼角鮮紅的淚痣似乎微微閃著光,「去告訴那群為老不尊又老不死的老傢伙們,既然我能將羅勒收做弟子,就不會介意再多一個『身份可疑』的凌霄,讓他們好好安享晚年不要沒事總想著瞎摻和!」
一番話聽得一旁另一位護衛蜜雅眼皮直跳,而面無表情灰眸冰冷的薩狄斯甚至連眉毛也沒動一下,低低應了聲是就轉身大步離開,黑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重重的雪幕中。
「大人……」
擺擺手,示意蜜雅不用多言,衣擺紛飛,身裹灰袍的巨狼族先知腳踩過咯吱作響的雪地,於漫天風雪中快步前行。
這些年下來,大人與那些人的關係非但不見好轉反倒是越來越糟糕了。
年輕的女性狼人戰士望向那背負良多脊背卻永遠筆直的身影,只能無奈暗嘆了口氣後緊隨著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不到片刻來到一座褐色帳篷前,兩名狼族守衛發現了來人後,匆忙雙掌合十輕觸前額眉間處恭敬的向吉吉欠身行禮。
頓住腳步定定看了一會兒,巨狼族先知放空的眼神卻是越過前方兩人不知道投向了何方。
眼下這種情景,說是護衛不如稱作軟禁更為恰當,長老會那群老傢伙,最近這些年看來真的是太過安逸了。
圓形的帳頂上,已覆蓋到一定厚度的雪層終於不堪重負啪啦滑落下一大塊到地面,似乎被這聲音所驚醒,先知吉吉示意身後的蜜雅留在外面等候,便獨自進入帳篷。
室內空氣冷冷清清,在桌前翻閱著書籍背對入口而坐的身影,在聽得動靜後便迅速站起來轉過了身體。
「先知大人——」
「凌霄——!」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不同於黑髮青年的是,吉吉出口卻是詫異的驚呼,「凌霄你怎麼……」
因忙於照顧羅勒還有冰雪之眼跟遺蹟丘陵這些棘手事情紛蕪摻雜而脫身無法,不過三天未見,眼前的人竟然就憔悴得不成樣子了,黑髮披散著,本來就線條纖細的下巴此刻越發尖細,眼圈青黑,一雙眼睛微微發紅,潤澤的嘴唇這時看著都皴裂起皮了。
「那群該死的——!」
嘴上冠冕堂皇說著安排了臨時居所便於照料,結果就是把人形同囚禁照料成這副模樣嗎?
臉色難看,先知吉吉簡直是立刻就被點燃了憤怒的火種,而跑向他身邊的凌霄不停搖著頭,凍得青白的手指只是拉住吉吉的衣襟不放,「我沒事……吉吉大人,羅勒、羅勒他還好嗎?」
那天的情形其實凌霄都清楚記得,因為突如其來的打擊而情緒崩潰,之後他整個人的意識就仿佛一分為二,一半的他下降陷入沉寂的黑暗泥沼,另一半的他向著頭頂的白色光芒極力掙扎著上浮。那清醒的另一半自己游離在身體之外,羅勒熾熱的擁抱,焦急的呼喚聲,之後越來越冷漸漸聽不到心臟跳動的胸膛,一切的一切凌霄都能清楚的感受到。可是身體卻一動不能動,到最後渾身被冰晶覆蓋手腳僵硬的羅勒還是抱緊自己不肯放,凌霄簡直快急得發瘋了。
凝凍的帳篷隨著冰層一同破開的那刻,在白皚皚瓊華飛墜的天幕下,在獸人們的驚嘆或歡呼聲中,那道白色的光之漩渦散發出強烈的吸引力,凌霄仿佛在那一刻被高高拋起飛到空中,然後在一片純白中什麼都不知道了。
「別急別急,羅勒他沒事。」吉吉被盯的無法,只得安撫起面前紅著眼睛像快要哭泣似的青年,「只是被凍傷,敷了藥已經不礙事了。」
即便這次自己那個悶性子徒弟誤打誤撞幾乎是九死一生,面對著憔悴得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跑的青年,先知吉吉實在也無法給他更多的打擊。
「吉吉大人,我想去看看羅勒……」想了想猶豫著開口,一貫的溫和脾氣,讓凌霄擰著眉頭幾乎難以啟齒,「可是外面,我……」
「我來帶你走。」拍拍他消瘦的肩膀,先知吉吉沉下聲音搖頭示意凌霄不用在說,「事情我都已經清楚了。」
多年還算安穩的環境,讓那些在陰暗處蟄伏已久的小股勢力又蠢蠢欲動了嗎?不過才三天,趁著他無暇□疏於照看的時候,就將凌霄幾乎形同囚禁般的『看護』起來,表面看似有所忌憚並未直接出手,這些一連串的舉動背後,恐怕還是試探的成分居多。
哼,那他就好好回應他們的期待,相關的參與者,他一定追究到底一個都不會輕易饒過!
「吉吉大人,這裡挺好的。」看到先知吉吉暗沉的臉色似乎覺出什麼,凌霄連忙解釋。
守衛們對他都很客氣有禮,也許中間有什麼誤會,也許這場異變發生後外面的低溫真的不適合他這個地球人類出去亂逛也說不定,以獸人的體質,無論外面冰天雪地似乎對他們都沒什麼影響,可他哪怕是呆在厚實嚴密的帳篷內不出去就已經被凍得受不了了。
「傻瓜。」
放輕了口氣責難又幾乎止不住憐惜的輕嘆一聲,右手不經意拂過凌霄後背,氣旋飄飛帶起未束的漆黑髮絲,而原本十指冰涼的凌霄,在後背暖洋洋向渾身蔓延開的熱流包裹中,蒼白的臉色逐漸好轉了許多。
「先知……大人?」
「一點小把戲。」淡淡的金色流光自指尖悄然隱沒,拍拍凌霄肩膀吉吉不欲多加解釋,「外面太冷了,我們走吧。」
「……好。」
輕輕點頭將感激暗藏於心底,凌霄跟上先知吉吉的腳步向外頭走去,厚重的泥沼獸帳簾被掀開的一刻,冰冷凜冽的氣流夾雜著大片雪花迎面向凌霄撲來,站立不穩後退一步,遠處地面與帳篷間,灼目的積雪反光讓凌霄幾乎下意識的抬手眯起眼。
「沒事吧?」
「沒事。」搖搖頭,環繞周身的溫暖氣流將所有寒冷隔絕於外,剛剛一瞬間身體只是做出了最本能的自然反應。明明天空瓦藍如洗,拜魯坦、麗媞一如既往燦爛明媚的照耀大地,而身處巨狼城範圍卻是冰封雪蓋一片凜冬酷寒的氣象。
凌霄忍不住抬頭向後方天空看去,在彼時的混亂瘋狂之中,那道仿佛將他靈魂都吸引到半空的雪之裂隙依舊冷森森籠罩在巨狼城西南上空,純白螺旋狀的光臂每一次緩緩轉動伸展,就如冰雪之神不經意的伸手撫觸,無數冰晶雪屑夾雜著凍氣與朔風便肆虐過境。
「蜜雅。」
「在,大人。」聽到吉吉的呼喚,一早等候在外的女性狼人隨即上前,背後的巨劍上已經積了不少白色的雪花。波浪般的棕發被寒風吹起掠過肩膀舞動,充滿野性之美的女性狼人戰士,仿佛感受不到這樣滴水成冰的嚴寒,依舊是一身利落的黑色短皮甲將健康古銅色的手臂與雙腿大部分皮膚都裸/露在外。
「先帶著使者大人回去,之後我們再碰面。」
說完,吉吉不放心的又在凌霄身上種下一道灼熱之泉,便邁開步子,看也不看的從那兩名再度向他行禮的狼人侍衛面前通過,如來時般腳步匆匆的離去了。
「我們什麼都沒看見,大人。」
「因為我跟我兄弟萊德去給帳篷後邊的道路清雪了,大人。」
拉住邊上另一位年輕些原本張口想阻撓說些什麼的狼人衛士,目不斜視滿臉絡腮鬍的中年守衛,像是根本沒看見眼下頻頻打量著他們面帶猶疑的凌霄一樣,直起身對著虛空就扯開大嗓門喊道。
原本就是無奈奉命行事到這裡看守,這位神奇的使者大人,曾無償贈送給他們兄弟倆許多曬乾的藥包,回到家煎水後老母親多年氣喘咳嗽的毛病可是大大得到了改善。在治療與藥品緊缺的嘯風平原,這份恩情,就算兩人之後因失職而受到任何非難也是一定要報答的。更何況,接下來是誰要倒霉還說不準呢。
這樣想著,兩個守衛之中,外表看似是個粗魯絡腮大漢的哥哥蓋爾,在背後提醒般更捏緊了弟弟萊德的手,越發一絲不苟站得筆直。
「走吧,大人。」勸說著,見凌霄終於下定決心轉過身,朝兩個仍故作嚴肅挺直著身體的侍衛眨眨眼,蜜雅也笑著緊緊隨扈在凌霄身後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