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說完,果然見到幾位商賈大戶門對著吳胖子的背影搖頭,臉上都掛著一副奚落的表情。
「媽媽,您這三位花魁也太貴了吧,莫非是公主?要花這麼多錢才能見上一面?」有人不滿道。
**子自然是見慣了場面,處驚不變道:「各位大爺,錢只是一個方法。您要是能夠贏得姑娘的歡心,像那蘇大學士般,不花一分錢,我們的姑娘也會倒貼。郎才女貌嘛,才好也行啊。」
「媽媽真會打趣。當我們都是雛雞仔嗎?」一位富商笑道,「青樓里流傳著這樣一句打油詩:有錢無貌意難和,有貌無錢不可。就是有錢有貌,還須著意揣摩。這沒錢有貌,光占便宜的事情,哪裡找去?」
常言道,妓愛俏,媽愛鈔。有了潘安般貌,鄧通般錢,自然上和下睦,做得煙花寨內的大王,鴛鴦會上的主盟。但是倘若無錢,光有貌和才,那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幾位富商,都不信這**子之言,認為她純粹是說笑而已。
接著很快,另一位花魁也是被人高價買了去。剩下的就是那位謝玉英。
**子又上來叫人添了一輪茶水,說道,「各位,這位謝姑娘的名聲,想必大家也都知道。對於她本人來說,其實今晚給不給人彈琴奏曲,她都無所謂,這位姑娘,老身我也是勸不動,全看她的心情。就是那汴京京兆府尹求見,她若是不高興,也不會見。」
旁邊有人打趣道:「媽媽,您真是塊做生意的料,說這些話,莫不又是要漲這見面的價錢?」
**子倒是理直氣壯道:「這幾位爺,您都是有見識的人。也知道這京城謝氏姐妹的名聲,那妹妹,各位估計也很難有福氣看到了,老身可是掏空家產,才把這姐姐請來。您要是這麼揣測老身的話,那可就太不地道了。」
「好了好了,媽媽莫怪。我們也是隨便說說。」有人打圓場道,「只是這謝姑娘,又不知道怎樣才能見得到。人家媽媽說了,就算傾家蕩產,姑娘不願意,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大堂眾人聽了紛紛點頭,心想此話也是有理,既然兩位花魁都已名花有主,這第三位又是名滿京城的謝氏姐妹之一,這估計大家也就別等了,早點回家洗洗睡吧。
「此言差矣。」座中一位白袍青年人站了起來,身材頎長單薄,拿著摺扇,戴了文士巾,遠遠看去倒也頗有風度。
「張公子……」
在座諸位紛紛欠身行禮。
「他是誰啊?」柳明見眾人對這位青年十分恭敬,低聲問道。
「他啊……」旁邊有識之士作答道,「他可是大有來頭,浙江路都轉運使張大人的公子。」
這都轉運使,掌握浙江路六州的鹽鐵轉運權,還兼領考察地方官吏﹑維持治安﹑清點刑獄﹑舉賢薦能等職責,不折不扣的正二品朝廷大員。
「這張大人的公子出現在費縣,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聽說他也是秦淮河花船上的常客,縱情風流,流連百花之中,這次也應該是為了這謝姑娘而來。」旁邊說道。
柳明在一旁不同聲色地點點頭,浙江路轉運使的治下本來就不包含青州,這位張公子周圍也沒有本地官員作陪,很可能此番前來,沒有通知費縣縣衙。那就更說明,是他貪戀謝玉英的美貌,帶著底下人偷偷趕來。
張公子剛才不動聲色地坐在眾人當中,這下展示了身份後,立馬讓這些商賈巨戶們不淡定了,紛紛站起身來和張公子搭話,期望他能夠賞個臉,去自己的店鋪一坐。
張公子面帶笑容,一一禮貌拒絕了那些帶著諂笑的員外掌柜們,招手示意讓**子過來。
「張公子,您吩咐……」**子知道這是大人物,不敢怠慢,閃著金牙,露出弧度最大的微笑。
張公子一使眼色,旁邊的僕役拿出一個精美的桃木裝飾盒,小心翼翼地打開金漆同心鎖,頓時一股幽藍的熒光散發了出來。眾位富賈大戶們雖然也是見多識廣,可是見到此物也是眼珠瞪得直直的,從來沒見過能夠這般能夠自行發光之物。
他略帶得意地說道:「媽媽,此乃夜明珠,這是當年大理國來使進貢給當朝天子的貢品。皇上天恩浩大,賞給了我們李家。這夜明珠,懸明珠與四垂,晝視之如星,夜望之如月,固得此名。」
眾位商賈大戶們眼珠轉得飛快,心中計算著這夜明珠的價值,雖然誰也不知道具體價格,但是憑藉著這是大理國來使的貢品,基本上也算是無價之寶了,買下青州幾縣的良田都綽綽有餘。
**子此時驚得口水都出來了,她不安地搓著雙手道:「張公子,老身也算是平日裡見過那些達官貴人的賞賜,什麼黃金白銀,綾羅綢緞。可是,跟您這件物品比起來,那真是小巫見大巫。老身今日見到這東西一眼,這輩子也算值了。」
張公子臉上露出愉悅:「媽媽,如若謝姑娘肯陪我幾日,這夜明珠便拱手贈送。」
大廳里已經炸開了鍋,這張公子出手真是豪爽闊綽,為了追姑娘一擲千金。
柳遠志在一旁臉都綠了,他氣呼呼地用柳明教給他的西洋話暗自里罵道:「瑞馳了,就碧池了。」
張公子要送夜明珠見那謝姑娘?
**子聽得這話,眼瞳微縮,人差點沒站穩,也不顧什麼面子,激動下跪道:「張公子,真是慷慨萬分,令老身十分感動。您等著,老身這就進去與謝姑娘攀談一二。」接著,便屁顛顛地跑了進去。
外面的人,已經開始祝賀張公子了,這個說張公子花運真好,出手豪爽,攬得天下美人歸,那個說張公子這氣度,甭說妹妹謝玉英了,就是那姿色更聖號稱南國才女的姐姐謝雲梨,也不在話下。」
張公子也起身,理了理衣衫,準備會美人去。
沒過一會兒,**子慢慢走了出來,面帶喜色說道:「張公子,您那夜明珠可真是大開眼界。我跟謝姑娘說了,她讓我給你帶一個物件來。」說著,便拿出一個針葉荷包,交給了張公子。
這時,萬眾矚目的張公子當中打開那個精繡的荷包,裡面是一個紙卷,將紙卷展開,是一行蠅蠅小楷。
眾人立即湊了上去,想看看這琴棋書畫皆通的才女,是怎麼跟情郎暗示的。
有人眼尖,率先看見了那行字,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英兒贈張公子。」
轟隆隆……
屋外烏雲翻滾,天雷炸響。
在座的,也有不少飽學之士,看到這行字,心裡一陣暗笑,心想這張公子過於自信,玩砸了。人家這是明明白白的拒絕啊。
無價寶易得,有情郎難覓。這才貌雙全的謝玉英,用魚玄機的詩句,直接回絕了張公子。
柳明見此,突然想到什麼,在柳遠志耳邊說了幾句。那柳遠志眉頭一抬,立即轉身跑了出去。
這邊,張公子一看信的內容,臉都綠了,他也略通文墨,看穿其中的意思後,立即眼冒金星,雙腿發軟,差點就摔倒在地上。
這下,張公子旁邊的下人看不過去了,用橫道:「你們這謝玉英不過是個**,有錢就能上,還這麼不給我們張公子面子……裝什麼……」
還沒說完,一個響亮的耳光聲,張公子甩著扇疼的手說道,「這裡面有你什麼事情?快給我滾出去。」
風花雪月之地,講究的就是個雅,誰要是犯急動粗,便落了下乘,尤其是這三位花魁所在之場所,更是裝點得高山流水一般,張公子是秦淮河畔花船的常客,自然懂得這個道理。
「哎呦,張公子,真是對不住了。」**子用絹擦著額頭上的細汗,咒罵道,「那謝姑娘,也不知道是中了哪門子邪,對這夜明珠都不感興趣。唉……誰奈她是當今數一數二的頭牌,一人的身價,就可抵得上老身可也是奈何不了她啊。」
張公子見**子說得真切,明白她並不是從中作梗,捶胸頓足嘆道,「這夜明珠,乃當世之寶物,莫說這青樓女子,就是王爺侯爵之女,誰見到也不傾心?在這謝姑娘面前,竟然不好使。世上竟有這等奇女子?」
「好了,好了。張公子一表人才,兼帶著這夜明珠都沒辦法叩開韓小姐的閨房之門,那還有什麼辦法?看來,除了當今皇上,別人都是沒這個福氣了。」旁邊的人都咋呼道。
**子陪笑道,「各位,各位。咱這還有不少水靈靈的姑娘,都是會彈曲奏唱的,請大家留步。」
「唉,這大家來,只為見那三位花魁,尤其是那謝姑娘。其他的姑娘,哪裡沒有?」有人說道。
「是啊,是啊。我等又不是沒見過姑娘。」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這時,柳遠志從門外呼呼地跑了進來,將一封書函遞到柳明手中。
「兒子,你要的,給你帶來了。」
「嗯。」柳明頷首,看著**子說道:「王媽,借一步說話。」
「這位小相公,您吩咐。」
柳明將書函交於那**子,說道,「煩請王媽將這封書信交於謝姑娘。」
「呦——」王媽上下打量著柳明,「這位小相公,也對謝姑娘有意啊。」
柳明微笑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子接過書信,並沒轉身上樓,只是僵在那裡不動,勸道:「小相公,我也是聽聞您在平谷縣的那些英偉事跡,只是啊……」**子語氣一轉,「這謝姑娘,不知道中了什麼邪,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連夜明珠都不要了。您一封書信就想撬開人家的心……這……」
柳明昂起頭,耐心微笑地聽**子的勸,也不辯解,只是說道:「王媽,煩請傳遞一下,我相信,只要有心,鐵樹也能開花。」
**子嘆氣道,「好吧,好吧。那老身就為小官人走上一回,只是這二樓樓梯陡峭,老身剛才上上下下,這把老骨頭都快散了。」她說著,眼珠滴溜溜轉,只是看著柳明別在腰間的荷包。
柳明知道她要討點跑路費,繼續說道,「王媽,您只要將這封書信交予對方,我保證,謝姑娘自然會給您豐厚的賞錢。」
**子臉色發僵,心想對方,怎麼泡個妞連本錢也不捨得?不過她看著柳明穿得綾羅綢緞,富貴逼人,也不好明的反駁,強笑道:「好吧,老身就賣您一個人情,再上樓與那謝姑娘說說。」
**子這次走得其慢,上樓梯也是顫顫巍巍,全然無之前接到夜明珠那股博爾特的勁頭。
而周圍的賓客,卻一個個都抱著鄙夷的神色看著柳明,更有財大氣粗者,笑道,
「我這隔壁廊台縣做酒莊的,也聽聞柳相公是個聰明人,總是做聰明事情。想不花一分錢就抱得美人歸啊。這我等都學不來……」
眾人聽聞笑而不語,心中倒是全與這想法相同,覺得柳明這小子,盡想著占便宜的事情。便宜哪那麼好賺啊?以為自己是風流唐明皇呢,女人個個衝上去倒貼。
張公子這時已經緩過起來,一把摺扇搖得瀟灑,看著柳明說道:「老弟啊,看你的年紀,也是初經風月場所。在這方面,兄弟我倒是有一言建議。」他合起摺扇,在掌中拍打道,「正所謂初會處色,久會處心,困妓慕財,時妓慕俏。俏自然要有,財必不可少。須時片刻稱子建,不可一日無……」
眾人現在見到這副光景,頗有看滑稽戲的心態,這花魁大會果然高潮迭起,意外擺出。有部分心態不良之人,等在一旁,準備看那**子回來奚落柳明一頓。
大堂內眾人,一時都懷著看戲的心態等著。
「蹬蹬蹬!」片刻過後,樓梯上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那**子一反之前慢慢悠悠的樣子,現在倒如同神行太保戴宗一樣腳步靈活自如。
「柳相公……」**子的聲音拖得老長,滿臉喜色,「恭喜柳相公,賀喜柳相公!」
她拿著手絹向二樓甩了甩,「柳相公果然是文才無雙,說是讓鐵樹開花,鐵樹果然就是開花……」說著,提高了音調,像是替柳明賣弄一般,「那謝姑娘可是答應請柳小相公進屋一敘!」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