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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第三天了。三天,聿念桐徘徊在這棟房子裡,打她從派出所出來除了申今姬,還沒有見過其他人。她望著窗外遠處的楊樹林,穿過那片楊樹林向右轉再走一段路就是林業賓館。齊藝在做什麼,他們是否還需要自己。聿念桐翻轉著手中的手機,一次一次的看著它亮起來又滅掉。她想起在自己家裡的那個夜裡,在自己的房間裡,展清給自己發的那條簡訊。這一切的變故應該是從那一天開始的,槍擊,被審查,開除,搬進了申今姬的家裡還有乞丐的死。
想到那個衣著襤褸的乞丐,一絲酸楚湧上了心尖,清晨時窗外刺耳的嗩吶聲將她從申今姬身邊驚醒,夜色並未退盡的小鎮被悽慘的哭聲驚醒。透過昏暗的路燈她看見四個人抬著一個松木棺材緩緩的從幽徑中走來,望空拋撒的紙錢旋轉飛舞,她看見了乞丐的模樣,片刻的恍惚。她們也算相識已久,卻未曾真正的謀面。記憶中乞丐還是骯髒的臉孔,那雙無時無刻不透出驚恐眼神的目光和對自己露出信任時的笑容將永遠的埋在那片灰塵污垢之下。原來她是那麼美麗的一位女子,在這個腐朽的小鎮裡透著珍珠一般的光亮。
她就這樣的離開了,死在一個謎團里,如同她的家人一樣,成為了塵封的檔案,變成了一串毫無意義的符號。
溫熱的液體布滿了聿念桐的面頰,她捂著嘴用力的屏住就要迸發出的情緒,那一絲存在心底的愧疚和憤怒在經歷了派出所扣押後又一次將她的身體填塞的膨脹到即將爆炸。她的另一隻手緊緊的握住窗戶的邊緣,冰冷的材質透著這個清晨異常的寒意,她模糊的目光緊緊的追隨著那個隊伍直到它們消失在這條街道上。
這條空寂的街道承載了這段記憶,那些潛伏在它身體上的紙片偷偷的隨風溜走,遠處的路燈熄滅了,一盞一盞一排一排漸漸的來到了聿念桐的近前,它們閃了一下如同風中搖曳的燭火最後被無情的撲滅。
青白的陽光照亮了一切,聿念桐平緩著自己的情緒,用力的擦了擦自己的淚水,她打開了窗戶,感覺到清晨最初的乾淨空氣撲面而來,深深的吸進了身體裡,她的手機終於亮了起來。
無名的號碼,簡單的指令:d城已經被接管,靜待老劉。
老劉是展清的代號,聿念桐看完刪除掉,疑惑不解。
這一天她沒有再得到任何的消息,展清和季冷秋也如同沒有出現在她生活里一般沒有音訊。她看著申今姬迷迷糊糊的從床上爬起來,收拾妥當匆匆忙忙的去上學,她獨自一人坐在這個房子裡,聽著電視機里毫無意義的聲音,開始了她的一天。
無趣彷徨迫使她一遍又一遍的想著那條簡訊,晌午時她終於站起來換上了衣服走出了這個房子。
她打開電錶箱檢查了一下那把手槍,又將門鎖死才下了樓。步行到廣場看到這個小鎮一如既往的安靜,人們在他們每天應該出現的地方,她走著漫無目的的。
身後傳來一陣兒的鳴笛聲,聿念桐停下腳步轉過身如她所想的看見了王維和劉佳。
&起吃午飯吧佛每個中午,劉佳說的輕緩。
&聿念桐坐進了車裡,看著前面的兩個人疲憊的樣子。
&們中午吃點兒好的吧。」劉佳提議,轉身對聿念桐說:「你不知道,乞丐今天出殯我們都被李所長拉去做了壯丁。好累人的。」
&麼這麼說,這是應該的,她又沒什麼親人了。即使沒有李所長我們鎮裡也應該出人把她的後事辦了。」王維反駁著劉佳,語氣中的氣概如同行走江湖見義勇為的俠客。
聿念桐只是笑,靜靜的笑著,等待著劉佳的反駁。
果然,「我又沒說我們做的有錯,我只是抱怨一下。再說了,乞丐本應該在李所長家,李所長當初說了會照顧好她的,他也算乞丐的監護人了吧,如今他沒照顧好她讓她跑出去出了這種意外。又是一條命案。難道他就不該負責麼?」劉佳嘆口氣,轉身對聿念桐說:「這回好了,我們又有事兒幹了。現在沒有了你,我們人手更不夠了。」
&麼事兒?」聿念桐好奇的問。
劉佳剛要說話,王維咳嗽一聲,聿念桐一愣,即刻說道:「我不該問的。」
&什麼的,別理他。」劉佳說:「就是要開始查查查咯。這個鎮上的小混混,外來的那些司機。反正是有一點兒問題的人都要注意。我們就四個人哎,難道是有三頭六臂的。」
&所長沒有向上面申請調派人手麼?」聿念桐真的好奇了,按理說乞丐這事兒也夠草草了事的了,如果李所長真是氣憤的,想有什麼動作不是也應該大張旗鼓了麼?
&所長說了,這種事兒我們自己可以處理。你也知道鎮裡的事情多,多,多,要是上面的人下來會發現更多的問題。到時候難看的指不定是誰呢。」劉佳說到這裡吐吐舌頭,對現實的不滿溢於言表。
王維聽出劉佳的不滿,解釋著:「李所長也難做,他倒是想給乞丐一個公道,可是這公道如同當年一樣,怕是後面就是一個漩渦。」
&麼意思?」後面是一個巨大的漩渦,聿念桐認真的問。
劉佳和王維相視一眼,兩個人面色尷尬的坐直了身體,不再說話。
被晾在一旁的聿念桐只能輕輕的笑了笑,沒有流露出任何的表情,隱藏了自己的情緒。
三個人去了上次李所長請客吃飯的地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聿念桐給申今姬發了一條簡訊告訴她自己在和劉佳王維吃午餐,申今姬回復了一個簡單的表情表示自己知道了。
聿念桐有些不舒服,自從上次申今姬接自己出派出所兩個人間的交談少之又少,申今姬像是不想多說話,每一次聿念桐談到什麼關於小鎮的事兒申今姬就沉默不語。
聿念桐不知道她是不是感覺出來了什麼,還是乞丐的事讓她對事物出現了新的看法,她是一個成長中的孩子,隨時都會有所變化,聿念桐沒有辦法去像大人一般與她討論她們之間的變化或者是爭吵。
她想到爭吵又覺得十分的厭煩,胃口頓時也去了一半。
&三娃子那事兒你不好奇結果麼?」這一次的見面王維要沉默了很多,劉佳反而如同曾經一樣。
聿念桐回過神看著劉佳,淺淺的一笑,漫不經心的說著:「結果不就是那樣麼?」
&就不好奇是誰割了他的舌頭?」劉佳問。
&麼?」聿念桐一愣,這一次是真的好奇心過重了。她的身體貼近了桌子低聲問:「他被割了舌頭?」
&啊。只會嗚嗚嗚嗚了。不過他對你做的事兒大家都知道,他也脫不了罪。」劉佳安慰著聿念桐,面帶恐怖之色的說:「想來也真可怕,以前沒覺著這鎮上這麼多變態啊。也不知道他這段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啊。」對三娃子的遭遇有震驚,更多的是疑惑,那著疑惑讓聿念桐嘆息。仿佛對三娃子的遭遇感到嘆息。
當天下午聿念桐便見到了三娃子,因為他不能開口說話,李所長安排劉佳和王維帶他去了現場,聿念桐也被請來了,他們站在小巷的盡頭,三娃子已經再也沒有了那天的模樣,他看著聿念桐,目光中透著陌生的*,聿念桐看著他,望著他舉起一把仿真的道具槍對著自己,他們安靜的對視著,三娃子被扣住的雙手漸漸的抖動著,他突然掙脫了劉佳和王維的控制撲到了聿念桐的身上。他的雙手握住聿念桐的手腕,踢打著聿念桐,聿念桐感受到了一種陌生的痛,在她的身體上,然後它逐漸的遠離,在撕心裂肺的嗚咽聲中她一個人站在原地,看著劉佳和王維對她說些什麼,嘴唇翕動,然後押著三娃子轉身離去。
廢棄中的死寂,荒草在褪色的牆壁後冒出來,參差不齊。它們肆意的將一片土地占據起來,揚著下巴諷刺的笑看著佇立在牆角下的聿念桐。
她低下頭,感覺到微風吹著她的襯衫,熱汗包裹的皮膚霎時間冰涼。她的掌心裡一片報紙的殘片寫著粗大的血字。
它占據了一片,甚至應該有一半的字體沒有寫進來。
&校。」殘缺的兩個字在聿念桐敏銳的神經里呈現出來。
學校。這代表什麼。聿念桐緊緊的握住這片紙片望著前方,眼前如同電影般倒序著她所知道的一切。
學校,只有那一片操場,那一棟教學樓,還有那一片安靜的樹林。
三娃子要告訴自己什麼?這個曾經用槍口指著自己的男人,他曾經說過他只是想分一杯羹但是申老三卻要置他於死地,他曾經在這個鎮上有一個ktv,而和他在一起的那個人,是在這個鎮上流傳著與申老三有殺父之仇的陳子息。
難道是陳子息。可是為什麼三娃子不寫的簡單一些,哪怕只寫陳子息三個字中間的任何一個字不是更容易讓自己聯想到麼。
聿念桐感覺自己又走進了一片死胡同,如同她現在所站的位置一般,前面沒有那通天的大路。她,只能回頭。
而,這一次,她是不是真的能看到希望的曙光。她此刻堅定的步伐,又是不是真的能帶她逃離現在所面對的一切,將這一片一片的謎團解開。
她,又怎麼在故事結束之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