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向北緩緩把頭抬了起來,他雙眼發紅,下巴上滿是新冒出來的鬍渣,表情還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慌亂和迷茫。
「向北,你沒事兒吧?」林瑕在他的身前蹲下,伸出雙手,握著他的手。
那涼度讓她嚇了一跳,忙開口說道,「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伯母她一定不會有事兒的。」
顧向北眨了下眼,半天后,才緩緩點了下頭。
。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門終於開了。
顧向北立刻起身沖了過去,「醫生,我媽怎麼樣了?」
醫生額頭還滿是汗,幾個小時的手術已經讓他疲憊不堪,還得打起精神說道,「車子受到的撞擊力太大,車頭變形,傷者全身都有多處的骨折和外傷,最嚴重的是她的雙腿,因為被卡住的時間太長,局部缺血缺氧導致壞死,雖然目前已經把她從鬼門關救回來了,但很快會有大面積的嚴重感染的話,所以可能需要截肢,您看……」
「截肢」?
怎麼會這樣……林瑕驚嚇的睜大了眼睛,肩膀也忍不住微微顫抖了起來。
她看了一眼顧向北,後者的臉上也是蒼白一片,仿佛沒有一絲的血色。
突然,他一步上前,雙手緊緊的揪住醫生的領口,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在說道,「截什麼肢?我媽才四十幾歲,截肢……你讓她以後怎麼生活?啊!」
「向北!」林瑕忙拉住他的胳膊,「向北你冷靜一點,不要衝動。」
一旁,其他的醫生和護士也紛紛沖了過來,拉架的拉架,勸解的勸解。
主治醫生一邊躲,一邊嘴裡則不停說道,「顧先生,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如果能保住的話,我也想保,但是你母親的情況實在太嚴重,如果……」
「你要不行的話就換一個人,再不行,就換一家醫院!」顧向北從來沒有這麼的暴怒過,脖間的青筋抖動,眼底猩紅,整個人似乎沉浸在一種崩潰的邊緣。
這番話一出,更是讓主治醫生臉上紅白交替,難堪尷尬。
終於被拉開後,冷聲拋下一句,「隨你的便!」
就轉身,大步離開了。
其他醫生和護士站在那兒面面相覷,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顧向北猛地抬腳,朝急救室裡面走去。
林瑕先是一愣,隨即也立刻跟了進去。
到了病床前,只看了一眼,她的臉就已瞬間大變。
明明在今天中午的時候,蔣夢怡還衣著光鮮的和他們一起吃飯,談笑風生的商量婚事,可是這會兒,整個人從頭到腳,已經被包成了一個木乃伊,病床上都被鮮血染紅,兩條腿更是被厚厚的紗布包裹著,上面滲出鮮血,觸目驚心!
「顧先生?」後面,有不怕死的醫生開口,「傷者的兩條腿基本已經壞死,如果不儘快做截肢手術的話,再過不到一個小時,就會引發高燒,到時候會引起生命……」
「滾!」顧向北攥緊雙手,低吼。
醫生:「……」
林瑕擔心的看著顧向北,想了想,她伸出雙手,握著顧向北的拳頭,柔聲說道,「向北,要不……我找別的醫院問問吧?說不定會有辦法保住伯母的腿。」
顧向北沒有說話,面色緊繃的看著病床上的蔣夢怡,雙拳也始終緊握。
她嘆了口氣,拿起手機默默離開了病房。
。
美國,洛杉磯。
飛機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後,終於抵達洛杉磯國際機場,時間,也已經到了中午。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幾天太累了,再加上旅途勞累,常歡顏覺得自己有些水土不服,一下飛機就在洗手間裡上吐下瀉,難受的不行。
終於好了些後,她掏出手機,換了一張當地的手機卡,便立刻給周偉打了通電話。
上次他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號碼就被她存下來。
只是,電話卻遲遲沒有人接,常歡顏無奈,只好自己先離開了機場。
坐上出租車後,心中只遲疑了一秒,她便將醫院的名字告訴了司機,然後又打開微信,給高筱瀟發了一條報平安的消息。
順便看了一眼郁存遇的頭像,還是沒有回覆。
她的眉頭頓時皺的更緊。
車窗外,可能因為接近聖誕節了,馬路邊到處都被裝扮的色彩繽紛,處處洋溢著節日的喜慶氣氛,就連路上的行人都面帶笑容,輕鬆愜意。
可她的心中卻絲毫鬆懈不下來,而且隨著手機地圖顯示越靠近醫院,她就越是心神不寧。
。
終於到了郁存遇所在的醫院,時間已經是下午的2點鐘了,常歡顏拖著行李箱下車,便給周偉再次打了個電話。
還是沒有人接。
到底怎麼回事?常歡顏皺眉。
之前在電話里,周偉只告訴了她這家醫院的名字,並說等到的時候給他打一通電話,就會親自下來接她。
常歡顏眉心緊蹙,咬了咬下嘴唇,等不及了,乾脆拖著行李箱往醫院裡走。
半路上,手機響了,卻是高知秋的朋友打過來的。
常歡顏很客套的說了幾句,並告訴他自己現在已經在醫院了,謝絕了他的好意。
到了醫院詢問處,常歡顏便開口問郁存遇的病房號。
一身白大褂的黑人女護士看了她一眼,搖頭,「不好意思,我們這裡不能透露任何一個病人的資料。」
常歡顏乾脆直接的說道:「我是他老婆,特地從中國趕過來看他的!」
護士:「……」
在她驚訝的目光中,常歡顏有些不耐煩了,再度開口,「需要看我們的結婚證嗎?」
「哦,不用,我這就幫你查一下。」女護士許是被她給震住了,尷尬的笑了笑,便低頭在電腦上查了起來。
很快的,她將病房號告訴了常歡顏,並指了路。
。
郁存遇住在頂樓的特級病房,2011號。
從電梯出來後,走廊只有兩三個穿著藍色大褂的人經過,很安靜,也很森嚴。
常歡顏不自覺地捏了捏雙手,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心早已經滿滿都是汗,行李箱的拉杆都被沾濕了。
她看著門牌號,拖著行李箱,一間接一間的查找著。
終於走到2011的病房門前的時候,常歡顏停下了腳步。
房門虛掩,並沒有關上。
常歡顏剛深吸了一口氣,就聽到裡面傳來了一道再熟悉不過的低沉男聲,「這兩天麻煩你了。」
是郁存遇。
她的整顆心頓時都提了起來,有緊張,也有激動,剛把手放上門把打算推門而入,繼而響起的說話聲卻讓她瞬間又停駐了雙腳。
「我們倆是什麼關係,你不需要對我這麼客氣的。」
病房裡忽然安靜了下來。
半天后,郁存遇的聲音才再度淡淡的響起,「你現在怎麼樣?」
「挺好的,自從來到了美國,我一個人帶著婉婉,除了上課,就是陪她到處出去玩兒。」韓敏芝說完,嘆了口氣,「你還記得嗎,十九歲那年你來這邊做訓練的時候,我還跟你說過,有一天我也要過來,然後讓你帶我去看喬丹的比賽。可當時你眼中只有各種訓練各種案情分析,對我說的話聽過就忘,根本都不懂女孩子的心。」
說完,她輕笑了一聲,「我說這話沒別的意思。其實,一直以來,我心底對你都挺愧疚的,10年前,我沒有和你說清楚就逃婚了,全部都是我的錯。存遇,你現在能原諒我了嗎?」
男人沒有說話。
常歡顏卻心裡一疼。
聽到身後忽然傳來的腳步聲後,她迅速抬腳,拖著行李箱就往前面走去。
直到走廊的最前面,看到一個安全門,轉身便推門走了進去。
身後的走廊上,周偉牽頭,旁邊則跟著秦音和張科。
他們兩人都是王局長特別派遣過來慰問的,只不過很顯然的,周偉對秦音要更殷勤一些。
「小秦,時差都調整過來了沒有?昨天睡得好嗎?」他一邊走,一邊笑呵呵的看著秦音。
因為胳膊還打著石膏懸掛在胸前,再加上一身的病號服,還有些鼻青臉腫,那樣子多少顯得有些傻氣。
秦音卻皺眉看著前方,雙眼也微微眯在一起,沒有回話。
「小秦?」周偉也抬頭往前看了一眼,卻什麼都沒有。
「你看什麼呢?」他問。
「哦,沒什麼。」秦音收回視線,看著他說道,「你說郁隊長已經醒了,是嗎?」
「是啊,可巧了,今天早上退燒後就醒了。對了……」周偉忙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我差點兒忘了,大嫂好像是今天中午的飛機到這兒。」
「……」秦音臉色一白,「你說……郁隊長的老婆也過來了?」
「當然了!」周偉的聲音很大,好像怕她不相信似的,「大哥都傷成這樣子了,大嫂她能不過來嗎?該多心疼啊!你都不知道,我那天一給她打電話,還沒怎麼說呢,大嫂就立刻在電話里哭了。」
秦音:「……」
見她不說話,周偉又說道,「對了,大哥還不知道大嫂要過來,你們也不要說漏嘴啊,我是想給他一個驚喜的。」
秦音看著他,微扯嘴角,「好。」
張科自然也微笑著點頭,「放心吧,我們會保守秘密的。」
「臥槽。」周偉一驚一乍的看著手機上那好幾通的未接來電,停下腳步,「我什麼時候把手機設成靜音了,這新手機就是玩不轉,完了完了,這幾個電話肯定是大嫂給我打的,她肯定等的急死了!」
迅速按下「回撥」後,還不忘對秦音說道,「小秦,你們等一會兒啊,我先給大嫂回個電話。」
片刻後……
「,,,,,t。」聽著那機械的女聲,周偉疑惑的放下手機,「難道不是大嫂打過來的?」
皺了皺眉,他便抬起頭,笑著說道,「算了,我先帶你們去見大哥吧。」
「好。」
。
病房內。
韓敏芝看著躺在病床上沉默不語的男人,悠悠嘆了口氣,「是我不好,你剛剛才醒,肯定很累吧,我還是不打擾你了。」
剛要起身,卻聽到郁存遇突然開口,「你什麼時候回國?」
韓敏芝驚訝的望著他,說道,「哦,本來是前幾天就要走的。」
因為擔心他,所以……
郁存遇點頭,「你回國後,記得不要跟兩家人說我受傷的事情,更不要告訴歡顏,免得她擔心。」
韓敏芝表情莫測的看著他,突然……
就笑了起來,「存遇,沒想到你對歡顏……」
話還沒有說完,病房門卻直接被人給推開了,「大哥,我把人都帶過來了!」
郁存遇轉頭,看到周偉走了進來,身後,則跟著張科和秦音。
他的臉上並沒太大的反應,對著張科點了下頭,便說道,「什麼時候到的?」
「昨天晚上。」秦音開口,也把目光放在韓敏芝身上,試探的問道,「請問這位是?」
韓敏芝嘴角揚起淡淡的笑,「你們好,我是存遇的老朋友,剛好這兩天在洛杉磯旅遊,就來探望他一下。」
老朋友?
秦音點頭,同樣報以甜美的笑容,「你好,我是郁隊長的同事,我叫秦音。」
「你好,我是張科,也是郁隊長的同事。」張科也笑著說道。
。
國內,d市。
一大早的,高筱瀟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機微信。
當發現常歡顏發來的那一條微信消息時,她整個人都開心了起來,推開房門走到外面,衝著韓禛就說道,「老公,歡顏昨天夜裡1點多鐘給我發微信了,說她已經到洛杉磯了,馬上就去酒店,安頓好後就去看大哥。現在那邊是晚上,她肯定已經跟大哥在一起了。」
韓禛懷裡還抱著小墨墨,聽到這話也只是「嗯」了一聲,繼續低頭不停用高挺的鼻樑去蹭女兒滑嫩的小臉蛋。
小墨墨都歪著脖子拼命躲了,他還不停的蹭,樂此不疲。
高筱瀟討了個沒趣,便低頭給常歡顏回了一條微信,「太好了,歡顏,大哥情況不嚴重吧?等你和他一起回國,到時候我們一起聚一聚。」
結果,等她吃完早飯了,常歡顏也沒回消息,估計正忙著照顧大哥呢吧。
高筱瀟也沒多想,看了一眼手機,便起身,抬腳走到韓禛面前,「老公,你先去吃飯吧,我來抱一會兒。」
韓禛挑眉,眼珠子滑到眼尾看著她,「我不餓,等會兒的。」
高筱瀟:「……」
真是個女兒奴!
她乾脆又回到沙發上坐下,無聊刷起了手機。
自從她懷孕不久後,韓禛就把她的所有微信群都設置了「消息免打擾」。
其實也沒幾個群,退了聚鑫公司的群後,號上就剩下三個群了:一個「八面埋伏」,一個「我是少奶奶」,還有一個就是韓老太太建的「自家人」。
也沒什麼新鮮的話題,高筱瀟刷了刷,正要退出來,「八面埋伏」微信群里,又多了一條新消息。
封辰安:「,各位哥哥姐姐們早安,我胡漢三今天已經回d市了!」
時間是上午的八點多鐘,估計大伙兒都在忙,沒有人理會,高筱瀟見他挺可憐的,便回了兩個字,「歡迎!」
「哎呀,嫂子你在呀。」封辰安立刻跟她打起了招呼,「嫂子,我待會兒去醫院報個到,然後去探望你和小侄女呀。」
「好啊。」高筱瀟發了個微笑的表情。
「嫂子,你知道我為什麼回來嗎?」封辰安又說道。
高筱瀟:「……」
她怎麼知道?
「嫂子,你知道顧向北出事了嗎?」微信提示音突然響了一下。
封辰安居然單q她發了一條。
高筱瀟看完後,下意識的抬眼看了一下韓禛。
只見他動作嫻熟的抱著女兒,俊臉溫柔,嘴角淡笑,落地窗外的陽光灑了進來,將他周身仿佛籠罩上一層淡淡的金輝,看起來溫和而又神聖。
高筱瀟的唇角也不禁彎了起來,低下頭,打了幾個字出去,「不知道。」
很快的,封辰安便回了過來,「你應該看到新聞了吧,昨天晚上顧向北的父母出車禍了,姜朝當場死亡,蔣夢怡現在還躺在醫院,因為受傷嚴重,雙腿要截肢,他媳婦兒就找到我們醫院來了。」
雙腿截肢?
高筱瀟皺眉,「現在怎麼樣了?」
「昨天晚上我們醫院已經派國內最好的骨科專家過去了,兩條腿是保住了,不過,估計還是會瘸,這下半輩子啊,估計就得在輪椅上度過了。」
高筱瀟:「……」
「嫂子,這事兒你知道就行了,回頭別跟二哥說是我告訴你的啊。」封辰安又說道。
高筱瀟嘴角一抽,正準備打字,封辰安又迅速的發過來一條,「我到醫院了,嫂子再見。」
說完,還發了三個再見的表情。
這手速……高筱瀟放下手機,想了想,起身走到門口,將早晨護理人員送過來的報紙拿了過來,回到沙發上翻開看著。
果然,報紙的新聞頭版頭條就是昨天晚上的那則車禍報道。
高筱瀟邊看,邊漸漸地皺起了眉。
真沒想到,顧家在這兩年真是禍不單行,先是顧以城坐了牢,然後是顧老爺子中風,去世,現在,居然連蔣夢怡也……
「咿呀咿呀。」嬰兒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高筱瀟抬頭,就見韓禛不知何時抱著女兒站在旁邊,濃眉微挑的望著她,問道,「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看報紙了?」
高筱瀟笑著放下了報紙,說道,「隨便看看。」
「咿呀咿呀。」小墨墨又衝著媽媽喊了一句火星語。
韓禛便在旁邊坐下,把孩子交到高筱瀟的懷裡,隨手就將報紙拿回來攤開看著。
犀利的黑眸迅速的掃了幾眼,便重新又扔了回去,語氣不咸不淡的說道,「你現在還在坐月子,少看這些東西,容易影響心情。」
高筱瀟正伸出一根手指逗弄著女兒,聽到這話便問道,「影響什麼心情?」
韓禛:「……」
她抬起頭,看著韓禛英俊,卻又略顯不悅的臉,突然,抬起下巴,在他的薄唇上迅速親了一下。
「小心眼。」
韓禛:「……」
他低頭,看著旁邊也早已低下頭的妻子。
生產過後,高筱瀟並沒有像很多其她孕婦那般體態臃腫,蓬頭垢面……
相反,她的身材只是比先前稍稍豐盈,皮膚卻依然白皙清透,望向孩子的眼神很溫柔,充滿了慈愛,唇邊噙著一抹淡淡的淺笑,渾身上下,仿佛都籠罩著母性的光輝。
看著看著,他原本心頭的那一絲不快便散去了,抬起胳膊,摟住她的身子,將她和孩子一起抱進了懷裡。
「媳婦兒。」他將唇對準她耳邊,低喊了一聲。
「幹嘛啊?」高筱瀟沒有抬頭,耳朵卻漸漸燙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被他嘴裡呼出的氣息給傳染的。
下一秒,她聽到韓禛在她的耳邊,一字一句,溫柔似水的說道,「媳婦兒,我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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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要寫到結局了,又不捨得,又卡。
每天就在這樣糾結的心情里反覆,頭髮也掉了一大把,狀態真的很不好。
我的續航力也實在太弱,別人一本書都能寫上兩三年的,我這才剛剛半年啊,就累的想要撒手人寰,駕鶴西去了……
所以至此,正文就算是大結局啦,後面是番外,從歡顏的故事開始,也會有主角韓禛和高筱瀟的穿插描寫,畢竟還得坐完月子,還有小墨墨抓周嘛。
不知道這樣的安排大家能不能接受?
順便求月票,求動力,求鼓舞,求鞭笞……
ps:番外可能一天就一更了哈,字數最少5000,不錯吧?
(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