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下午正是公園人多的時間,做操的,散步的應有盡有。李皖豫就這樣騎著拉風的越野車迎面而來。許是周末,沒有學校條條框框的限制,他穿著「傷風敗俗」的破洞牛仔褲,白色襯衣和他騷包的車渾然一體。幾個小孩子追趕著打鬧,李皖豫躲閃不及,車頭晃悠了一下,一個急剎車差點撞上旁邊的梧桐樹,好在他是個逆天大長腿,輕輕鬆鬆控制住車,有個胖墩墩的小男孩翹著屁股堆地上的石頭,像模像樣的要造出一座城堡,他堆得很認真仔細,李皖豫沒來之前,她就盯著看了半響,可愛極了。微風習習。讓人神清氣爽。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假如沒有接下來發生的一幕。
李皖豫毫無違和的一腳踩在小男孩的翹臀上,朦朧的光線下映出他的臉龐,語氣若無其事,仿佛自己踩的是地面:「你來了。」許芬永遠忘不掉小男孩的表情,他覺得自己神聖的屁股受到了侵犯,憤怒的回頭想要報復,一看此人人高馬大,立馬放棄了這種想法,於是就形成了這麼畫面,小男孩委屈的翹著屁股維持著那個動作僵硬著當李皖豫的踏板。
「那啥…」許芬其實很想說高抬貴腳,沒看到小男孩這個姿勢就快挺不住了嗎?
「走吧。」李皖豫一用力,車子向許芬緩緩駛去,許芬明顯的感覺小男孩的屁股往下按了按,接著一屁股坐在地上,雙眼怨恨的看向她。呃,這關自己什麼事?
走了近五分鐘,許芬終於忍不住了:「我說,是你約我出來幫你挑禮物的。」
李皖豫穩住車,停住:「是啊,怎麼了?」
「那…你不覺得現在的情形有點怪異嗎?」她暗示的說道,尤其是某人慢悠悠的騎著越野車,她一個女孩子跟在後面走。
「你也看到了,這個車子沒座位,沒辦法載人。」李皖豫攤手,表示無奈。
許芬咬牙,皺了皺眉毛:「那我跟在後面走,不太好吧。」
「我也考慮過你騎,我跟在後面走,可是…」他上下打量一番:「你的氣質和我的越野車格格不入。」言下之意,請不要隨意降低車的檔次。
「我也考慮過推著車子和你慢慢走,可是這樣我的哈雷越野車就失去它的作用。」他的表情甚是無辜:「有車不騎不是很傻嗎?」
許芬頓時如遭雷劈,好心出來幫忙的她豈不是更傻?
其實,一開始她沒並沒打算輕易原諒李皖豫。全世界都以為他是潔白無瑕的蓮,只有她知道他簡直就是來自地獄的食人花。
「生氣了?要不我做菜給你吃?」他笑意盈盈,真不知道他是怎麼笑的出來的。
「請問你是誰?哦,聽聲音有點像上次拼桌的男同學?」
李皖豫笑著搖頭,換了手接電話:「對,女同學,就是我。」
「我不認識你,也就不存在生不生氣。」許芬長長的呼口氣:「還有無功不受祿,我拒絕你提供的任何賄賂。」
「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可以告訴辣姐她們,你無意中讓她們損失了一頓紅燒肉?」
許芬腦補辣姐葉涵拿著刀叉,磨刀霍霍的模樣:「李皖豫,你到底想幹嘛?」
「想起我叫什麼了。」笑臉佛的聲音略微低沉,笑的很好聽:「是不是忽然又認識我了?」
許芬囧,不知笑臉佛鬧的哪出?忽近忽遠的態度讓人防不勝防。
「想起來了,14塊5先生。」
「這個星期天有空嗎?」神色變得柔軟,循循善誘中。
「沒空,要百~萬\小!說。」高考近在咫尺,誰還會有空閒的時間騰給別人。
他沉沉的嘆口氣:「原本我打算給你買個禮物,要是沒空…」
「幹嘛給我買禮物?」說不欣喜是假的:「我生日沒到。」她趕緊打斷他的下半句,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轉著圓珠筆。
「順便給我媽買個禮物,你幫我挑挑?」
許芬氣結,額頭上的青筋隱隱跳動,這廝就是騙她出去幫他媽媽挑禮物,她又不是廉價的勞動力。
「不去。」乾脆的掛上電話,她終於揚眉吐氣了…兩天。
兩天後。
「對了。」葉涵擦了擦嘴巴,很是正式的對李皖豫說道:「謝謝你的生日禮物。」
「什麼禮物?」
「哎呀,你忘記了嗎?我對你說葉涵生日,你就做了滿漢全席過來的事。」許芬迅速打斷笑臉佛的話,眼睛眨巴的就快眨出眼淚來,她這是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李皖豫像是終於逮到機會整她,一字一頓別有深意:「上次的事…」
「一筆勾銷。」許芬連忙應和。
「那星期天…?」
「恩准。」
笑臉佛笑意盈盈,眼畔生風:「葉涵,生日快樂。」
…
此時春風復夏風,沙沙樹葉,鶯鶯燕燕起。
「你想好給你媽媽買什麼了嗎?」她隨口問道。
「我要是想好了,要你何用?」她故意賭氣的慢吞吞的走著,李皖豫跟在身邊龜速的騎著車,控制力極好。氣人的話從他溫和的語調中溢出,不讓人有半分反感,仿佛只是一個玩笑。
「裙子怎麼樣?」許芬提議道,畢竟夏天悄然而至。
「不錯。」他終於從他那高貴的哈雷上下來了,隨之進了一家衣店。
許芬特意轉到右邊架子上看衣服,和他南轅北轍。
「進去試一下。」他快速的挑了幾件衣服,從裙子到襯衣應有盡有,而後推給許芬。
「可是又不是給我買…」
「我媽和你的身材差不多。」他道,眼睛還在琳琅滿目的衣服間穿梭。
「那你媽身材不錯啊。」她呵呵乾笑,對著鏡子比劃著裙子。
「那是發福後的。」
許芬囧,閉嘴。
不得不說,李皖豫的眼光極好,許芬試了裙子,它完全蓋住她手臂粗的缺陷,腰收的很高,頓時顯瘦不少。她略微紅了臉,服務員過來整理她略微上翹的裙角,笑的很甜:「你很適合這件,修身又大氣。」說完對李皖豫道:「你的眼光不錯,你女朋友很適合。」
許芬擺手,支吾著想著解釋。李皖豫開了口:「是買給我媽的。」
「哦。」服務員微窘,臉上掛著職業微笑:「看你這麼英俊,媽媽身材差不到哪裡去。穿上這件肯定優雅有氣質。」
「乖兒子,我先去試下一件。」許芬語氣不善的關上試衣間的門,裙子拉鏈開在背後,她半天勾不到,索性放棄,坐在椅子上發呆,早知道就不答應出來陪他買禮物。
貌似有人靠在試衣間的門上,衣服摩擦門發出輕微的聲音。
「李皖豫?」她試探性的叫了一聲。
「嗯?」就在她以為他不再說話時,他開了口,聲音溫柔的不似平常:「剛才那件你穿的有…一丟丟好看。」
許芬摸摸鼻子,覺得自己滿血復活,興奮的站起身換衣服,努力保持聲音的正常語調:「謝謝。」
李皖豫敲門:「我剛又挑了幾件,你再試試。」
許芬開門接過大堆衣服,臉上閃過可疑的紅暈,假如沒有接下來的話,她想她能和笑臉佛和平剛出。
李皖豫笑的甜美:「快點,一個小時內試完,我們還要趕下個場子。」
一個小時候,許累的早就累的沒有力氣,癱坐在椅子上發著呆。不遠處,笑臉佛笑的無害的和服務員周轉。所以試了大半天,他一件都不買!並迅速的找到每件衣服的缺陷,什麼腰收的不好、形式有點土、顏色暗淡了點。大堆衣服堆在試衣間,隆起了一座小山,給服務員造成不小的困擾,許芬覺得一輩子攢的臉面都被丟光了。
他倆一個厚顏無恥,一個滿臉窘迫。
「第一件還是挺不錯的。」她硬著頭皮說道。心想要不自己掏錢買了,待看到價錢,立馬像霜大的茄子乖巧的閉了嘴,難怪李皖豫一件不買,原來是買不起!
服務員趕緊從衣服堆里找到第一件裙子:「這件裙子是最新款,正好剛上周年慶,打八五折,你們可以考慮下。」服務員小姐的眼充滿著真誠,許芬著實充滿著犯罪感,偏偏當事人若無其事的點頭:「確實挺不錯,只是顏色太嫩了,不適合媽媽輩穿的。」
空手從店裡出來,許芬就一個想法:這輩子恐怕她都不會好意思再進這家店。
「你渴不渴?我請你喝飲料?」
許芬趕緊點頭,她發現對著笑臉佛不能客氣,他會將你的假客氣當真客氣。
不一會兒,李皖豫買回飲料。遞了一瓶一塊錢的礦泉水給許芬,自己兀自打開紅茶喝起來。許是她的眼神太熾熱,李皖豫舉著紅茶似笑非笑的解釋道:「怎麼還不開心?上回欠你的礦泉水還你了。」
「呵呵。」她想喝紅茶,有時候她懷疑笑臉佛故意和自己作對。價錢放在那裡,是個人都知道她想要什麼。李皖豫這隻狡猾的狐狸在外人面前永遠一副平易近人的正派模樣,他肚子裡幾斤壞水,她早知根知底。
一路上,她懊惱的不肯開口,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逛著,幾個男生穿著球衣汗涔涔的經過,打打鬧鬧,青春陽光灑滿了一路,讓路過的行人不禁回頭張望。許芬微微側了臉,卻還是被李皖豫捕捉到。
「你喜歡打球的人?」他開口問道。
「是啊,打球的男生陽光帥氣有肌肉。」
「你覺得我呢?」
「偏瘦。」她不知李皖豫是否打球,「偏瘦」兩個字能對這個少年的自尊產生莫大的衝擊,仿佛在質疑他的不爺們兒,果不其然。
「我也是有肌肉的。」拋下這句話,李皖豫率先進了一家飾品店。
他看中了一個手錶,又借用許芬的手試戴了一番,她不肯,李皖豫挑眉:「我媽的手差不多和你一樣粗。」他的眼神仿佛在說:誰會對你不正人君子。
真是的,就不能說:我媽的手和你差不多細嗎?
抱怨歸抱怨,許芬還是遞過手,獨特的金屬的冰涼氣息接觸毛孔,李皖豫低下頭認真的幫她戴上,期間,兩人的皮膚並未接觸到。他示意許芬揚了揚手,時間並不早了,敲定這個禮物,便要求包裝好。
「送給你。」李皖豫遞了一個頭繩過來,這是剛才買手錶的贈品。
「謝謝。」許芬不客氣的收下。
「不用謝,我先前不是說給你買禮物嗎?」
「這個…就是?」許芬不可思議的亮了亮手上的頭繩,恐怕換成人民幣只值五角錢。雖然她並不指望李皖豫真的會送什麼。
「對啊,怎麼了?」這個一臉無害加上認真的樣子著實欠扁。
「你約我下午來,是不是為了省中午請我吃飯的錢?」她試探的問道,畢竟誰會將逛街時間設定為下午2點。
「對啊,怎麼了。」又是這句欠揍的回答。
「禮物買好了,我先回去了。」她制止住快要溢出的怒火,隨手將頭繩塞進口袋裡,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如果她還和李皖豫說話,便是小狗。
「生氣了?」他騎著車子慢悠悠的跟上來,語氣甚是淡淡。
「沒有。」
「那就停一下證明你沒生氣。」
「我不停也能證明我沒生氣。」她故意繞小道走的樓梯,看他的哈雷如何騰雲駕霧飛上來。
李皖豫停了下來,就在她以為兩個人會分道揚鑣的時候,耳邊風速加快,她的手腕被擒住。力道一帶,慣性使然的後退一步差點摔下去,而後又被那雙手帶動的穩住,那張臉越來越近,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味。他的睫毛漆黑濃密,如兩把小扇子和他那細長的眼睛格格不入。
「那個…我不會謝謝你,是你害我差點摔倒。」空氣凝滯,幾乎能聽到她心跳如雷的聲音。他的嘴唇抿的緊緊的,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她見對方沒了動手,不自在的扭動手腕:「那個…可以鬆開了。」
李皖豫邪魅的揚起嘴角,聲音也變了一個調:「自己掙脫啊。」
「你要幹嘛?」對視片刻,她不自在的偏過頭,手上微微用力,卻始終無法擺脫手上的那隻手。就在她急的臉紅,眼淚就要下落的時候,李皖豫自動的鬆開了手:「看吧,我也是有肌肉的。」
他送她回家,對白靜止。樹葉被幾乎隕落的夕陽照的鍍上一層金光,美麗了誰的剪影,男孩推著越野車,整個人幾乎消融在晚霞里,距離幾步之遙,拉長的身影正好填滿。
就像你嚮往黃昏,我恰好有夕陽。
你嚮往遺世獨立,我陪你羽化登仙。
…
許芬躺在床上滾了滾,還是沒有平息心跳,手腕持續發著熱延續臉上,她閉眼念念有詞:不要喜歡上摳門的男孩。就在她默讀到第99次的時候,有人敲門,大喊道:快遞。
家裡人並沒有網購的習慣,而自己最近也沒有買東西,收貨人寫著:許芬。她簽收的莫名其妙,發貨地址就在城,誰閒的無聊用快遞,還不如直接送過來。
「快遞小哥,你還記得寄件人長什麼樣嗎?」
「發件那麼多,我哪記得?不過…」他賣著關子:「我恰好記得他,真是一個奇怪的男孩,平日這個點,我早就不上門送貨了,他找上我給了好幾倍的快遞費,我看他挺真誠的,便過來跑一趟。」快遞小哥的眼裡閃著「年輕人的浪漫我懂」的光芒:「看來是真心追求你。」
「一定是我朋友。」許芬乾笑,怕快遞小哥懷疑,索性唱起來:「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拆開包裝,赫然是今天試的第一件裙子,疊的整整齊齊,就這樣闖進她驚訝的視野。
不要喜歡上摳門的男孩。
假如他,摳門的可愛呢?
澀而甜的情感,悄悄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