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語已經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一道黑影擋在他面前。
身邊的人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氣將他推開。
大半個身子砸到那鐵門上,轉身就看到余蕊緩緩軟倒在地的模樣。
「唔!」余蕊的肩部被子彈洞穿,鮮血瞬間染開。
「誰需要你救!」目疵欲裂,黎語全身的血液像被凝固了,一手伸出接住要倒下的余蕊。
「我不想……當你累贅。」余蕊慘白著臉,氣若遊絲。
黎語將湧上的悶痛逼了回去,將人瞬間抱起藏進通道裡面,輕聲道:「保持體力,別說話。」
很快……會解決的!
黎語眼中是凜然的氣勢。
他不明白為什麼楊瑾然突然這麼執著的要他的命,居然執著到一個人跑來也要幹掉他的地步,剛才那瞬間的對視,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黎語當然不理解變態的腦迴路,但這不影響他知道對方有多想弄死他。
這短短几秒鐘,黎語反應也很快,剛安頓下余蕊就滾到料理台下,抽出架在檯面上的刀具就朝著對方身上不間斷射了過去,他的命中率不高,但耐不過廚房裡刀具太多,總有幾柄擦身而過。
突然,低下了身子。
槍對料理台一陣狂掃,激起一陣陣激烈的碰撞聲。
黎語臉色冷漠異常,在對方換子彈的瞬間,忽然站了起來,毫不猶豫的將鋒利的刀口飛射而去,終於,楊瑾然的手臂被刺中,飆出鮮血。
楊瑾然表情卻是愉悅的,反而愉快的拔了出來。
對著刀鋒上的鮮血舔了舔。
黎語微微一滯,一陣反胃,他錯估了對方的變態程度。
但,就是現在!
黎語的身影猶如夜行者,突然就側身轉向通道口裡面,在楊瑾然反應過來前,就徹底將那扇鐵門關上。
咔嚓。
從裡面反鎖住。
一套動作做的無比流暢,一片漆黑中,他好像能聽到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緊張得手心冒汗。
嗙嗙嗙!
聽得到外面激烈撞擊的聲音,應該是楊瑾然想要撞開門。
黎語這才從緊張中緩緩回神,試探性的喊了一聲,「余蕊,你還清醒著嗎?」
「嗯……」她強撐著精神,不敢睡過去。
黎語摩挲到她,只覺得對方的冷得像一具屍體,將人輕輕背在身上,而外面的撞擊聲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
這地下水道建造的特別大,也許是為了做另一個出口,雖然陰暗潮濕,但卻能感到微風,想來這裡是通向外面的。
滴答,滴答。
水滴掉在黎語頭上,腳下也是淺淺的水窪,地面相當泥濘。
泥土的阻力讓他步履艱難,根本走不快,再加上剛才透支了體力,這會兒身上背著個姑娘,無論這姑娘多有輕,那都是一個人的體重。
「黎語,你說我會不會死……」
「不會。」
「我好害怕……」她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姑娘,在面對死亡時,一樣會害怕。
「有我在,你就不會有事。」
沉默許久,突然,余蕊意識到自己快支撐不住,再次開口。
「放下我……」
「閉嘴。」
「放下我……」余蕊一聲比一聲的輕,卻更堅定了,她在用所有的意志力抑制自己昏過去。
「我說你很煩,讓你閉嘴聽不到嗎?」
「黎語……我沒和你說……那把鑰匙不是唯一的一把,只是時間有限另一串我打不開密碼鎖……等他們追上來,我們都會死的……放下我吧……」余蕊帶著哭腔。
「你信不信你再說這種話,我就在這裡上了你,別以為我只是說說!」黎語抱緊身上的女人,流氓至極的話也從嘴巴里蹦出來。
他只求,余蕊能夠憤怒,足夠憤怒才能保持清醒。
這個傻女人,兩輩子都沒人為他豁出命,這份情義怎麼還?
「不要,放我下來,求求你……我求你了……他們會馬上追上來的,你帶著我只會讓我們都葬送在這裡,黎語你那麼聰明,兩個人一起死和一個人活,怎麼會不懂……求你……」余蕊的話更微弱,只是語氣卻是堅定異常。
黎語加快了腳步,也許之前漲潮的緣故,踩下的地面像是沼澤似得,別說跑,就是走路也很困難。
黎語微微顫抖著,喘著氣,但沒有一絲一毫要放下余蕊的打算,動作更加麻利向前走。
「你這輩子最大的心愿是什麼?」黎語突然答非所問。
「爸爸媽媽健康平安,一家人永遠永遠都那麼幸福。」余蕊說的時候,晦暗的眼中流動著希望的光芒。
「那就好好活著,這些都會有,我們一起活著出去。」黎語一怔。
想到前世被黎家害得家破人亡的余家,一時間心口悶痛。
也許是黎語的語氣太過堅定,太理所當然的讓余蕊忍不住相信。
僵冷的身體被一點點捂熱了。
「好,一起出去……」滾燙的淚珠落到黎語的脖子上,緩緩滑落,「出去……」
她的手軟軟的要滑下去。
「余蕊,不要睡!撐住,還有一點點了!」
忽然,熟悉的狗吠聲在空曠的通道上傳來。
那些畜生又被放出來了!
「黎語,我看你往哪裡逃!「那刺耳的大吼伴隨著風聲,就像一個失去理智的狂魔。
黎語箍緊身上安靜的好像不存在的姑娘,咬牙往前跑。
狗叫聲越來越近了!
幾分鐘前那生死一線的記憶又一次回來,好像已經能聞到那腥臭的血盆大口!
不!
絕對不能死在這裡!
黎語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趕了多久,他只覺得四肢已經麻木了,只有活下去的意念一直在他的腦海中。
亮光,出現在前方。
一瞬間,以為那是幻覺。
他的臉色已經如同在冰凍了好幾天,僵得沒有任何表情。
本能的繼續加快步伐。
是河!
眼前是一條寬廣的河流。
這就是地圖上顯示的,香江的支流,也是這條通道最後通往的地方。
狗吠聲,踏步聲,水聲……在他身後。
抱著已經幾乎昏迷過去的余蕊,黎語所有的堅持在那一瞬間露出了一絲軟弱,「說好的,我們一起逃出去。」
回答他的,只余蕊昏迷蒼白的臉,還有肩膀上殷紅的血跡。
抱著余蕊跳下了水。
他的手腳像灌了鉛,純粹靠著意念向前滑。
浸泡在水裡,看不到前路的希望,後面的聲音漸漸遠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巨大的爆炸聲在身後響起,水面劇烈震盪。
炸彈,總算起效果了。
黎語露在水面上的腦袋,甚至沒有多餘的力氣回頭看那幢建築物怎麼樣。
現在的他是無比的狼狽,頭髮耷拉在額頭,雙頰白中透青,只有一雙眼依舊毫不含糊的犀利。
終於,他托著余蕊,上了岸。
趴在岸上粗糲的石頭上,像是饑渴的魚,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模糊的視線中,是一群人包圍了他們。
一個男人,緩緩走入視線,居高臨下的望著他。
這場面,這眼神……好像在哪裡看到過,熟悉而遙遠,模糊的記憶好像被包裹在重重迷霧中。
黎語輕聲呢喃著口型:七爺……
只見男人,輕輕將他的頭托起擱在自己腿上。
那力道,溫柔的,就好像自己是稀世珍寶……的錯覺。
而他知道,這只是這個男人不經意的動作,並沒放多少心,就像對著一隻小貓小狗般。
即便如此,在嘗透了冰冷,這麼一點點溫柔也讓黎語的心情放鬆了下來。
所有強撐,在這一刻坍塌。
陷入了黑暗。
……
刺鼻的煙味和燒焦的氣味瀰漫在空中,整幢奢華的建築物被不明炸彈毀壞,出現部分坍塌,也不知有多少醉生夢死的人被埋在裡面。而站在外面的,是逃出生天的人們,他們的臉上還是驚魂未定。
七爺站在不遠處,面無表情。
通身的氣勢讓人退避三舍,他的目光幽深黑沉,沉默的他總是讓人望而卻步。
「七爺,一隊已經去裡面搜救了,是否要派出二隊三隊擴大搜救範圍。」
保鏢在接到消息後,上前匯報。
七爺不知想到了什麼,蹙著眉頭。
保鏢心頭一跳,越發小心。
一旁年長的保鏢悟出了什麼,忙把這沒眼色的往後推,「這點小事都問七爺,還要你們做什麼!」
保鏢了悟,匆匆的跑了出去。
順叔跟在一旁,有些拿捏不准,「七爺,這次您親自過來,是那個黎語的小朋友有什麼問題嗎?」
其實這種小事,哪裡需要七爺親自跑一趟,他們底下人來一趟就好了,說到底就算七爺需要還人情,但那小朋友算什麼,值得七爺大動干戈,看把楊家那一家三口膽子都要嚇破了。
這太不像七爺會做的事。
「靠著一個人就把這裡攪得雞飛狗跳,你說,這鬧騰的樣子像小語嗎?」七爺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柔和,好像想起了什麼。
「七……七爺!您……知道,他不可能是……」是語少。
若是語少在天之靈,看到您這副樣子,該有多難過。
也只有碰到兩個兒子的事,才能看到七爺些許不平靜,覷到那一點與眾不同的情緒。
逆鱗,是那條觸不到的線。
即使,這樣的七爺在外人的眼中,也與平時沒什麼不同。
語少,早就死了啊!
失蹤……不過是七爺一直不願承認罷了。
七爺閉上了眼,半響,才平靜道:「人老了就愛回憶往事,這些年是越發活回去了。」
「……」順叔垂著頭,他清楚這時候七爺不需要人回答。
七爺心裡,再清楚不過這答案。
「這裡你留下處理。」
「是。」七爺,果然只是心血來潮過來幫襯一下,算還上了那人情債。
正當七爺起步離開時,一個保鏢小跑過來,「找……找到了……」
七爺的腳步一頓。
忽然,轉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