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台設備的主人在這種占盡了上風,並且諒這些抗議者鬧不出什麼么蛾子的時候也膽大了起來。他一改在以前秉持的能遠就遠、能縮就縮的猥瑣錄製風格,現在已經敢於離開同事們支起的陣型保護,小心地靠近到距離這些人三步之遠的地方了。
這個記錄者難得能鼓起靠近這些人的膽量,這全靠同事們的撐腰,當然還有整個社會危機被消弭的原因。
曾經如同烏雲般支持這些抗議者們的民眾早已消散,曾經因為聽信了這些人許諾的美好未來的人們是為了利益才願意聽從他們指揮的,但是在看到了更多更可靠的許諾時,便也因為利益而背棄了他們。
開支票這種事情以前不是沒有政客做過。或為支持或為噱頭也曾有人用嘴描繪出了如同天堂般的美妙景象。但是當人群開始詢問如何實施,以及從怎樣的道路可以通往天堂時,這些人就開始滿嘴說胡話了。
先是從倫理道德講到傳統風俗,從社會公德轉到大段的口號,甚至還提及了自己的出身高貴,或者往日行了什麼善行,給哪家神廟捐贈了多少的善款,但就是不曾提過什麼時候提供工作、工作在哪裡、工資從哪裡發下的事情了。
日子還能撐得下去的時候,人們也就是哈哈一笑地當聽了個笑話。但當日子逐漸地艱難起來的時候,憤怒的人群會將樹枝和草根投擲上去。
不丟爛菜葉子的原因是因為太窮了,偶爾出現在富人區垃圾桶里的這些東西都是寶貝,很快會被守在一旁的失業者給弄回家去,等著飯食的一家老小們還等著這些東西填胃呢。
這世間有且只有強力的政府才能夠提供切實的工作,並許以足夠養家的工資。但只有艾匹拉願意將這個變成提案並推動,且借著世間的大勢逼迫所有不願接受的議員們勉強同意。
也只有藉助艾匹拉公司的機器人技術,才能在製造出越來越多產品的同時向一切有需求的人提供基本的物質保障。在將無數低下生產力的個人和產業鏈弄得破產之後,卻又能提供無數新的工作和經營方向。
當失業者們既能通過政府緊急提供的臨時工作熬過最困頓的過渡期,又能在免費提供的招工信息中尋找到適合自己的新職業之後,造成整個藍皮人社會動盪的最廣大人群就暫時地忍耐了下來。
畢竟生活還要繼續,而且前景似乎也還能接受的樣子。當洶湧的潮水退去之後,只在岸上留下了一地水漬和濕泥,只待被陽光蒸發,被泥土給吸乾。
攝像者就持著自己的個人終端記錄著,這一灘死水對他的到來也沒有作出任何的反應。鏡頭緩慢地掃過他們所有人的面龐,將每一個人略嫌疲憊和低頭忍耐的容貌都攝入了畫面之中。
鏡頭在移動中還響起了「嘟嘟嘟……」的不斷提示音,並彈出了很多圓形的亮紅色圓框,將他們每個人的臉都圈了進來。並且在圓圈的下方還出現了一串文字,都是諸如姓名、年齡、案底、證號等等一系列的個人基本信息。
這些圓圈大多浮現在這些面色已經顯得麻木疲憊之人的面部,偶爾還會出現在一些圍觀者的臉上。
具備自動刷臉查案底功能的終端能夠提升警方的巡視效率,使得所有被關注的人都一直處於官方的注視之中。這種提高工作效率的技術設備也是艾匹拉公司的產品。
這一小群人不肯面對自己相信的理論遭遇現實的否定,更不願接受曾經風起雲湧的大勢只是轟隆隆地發了陣雷鳴電閃,然後突然就如泡沫般地消散了。
他們如今將一切不滿和憎恨的根源都歸咎於新技術的「罪惡」和「謊言」,於是堅持倔強地注視著遠處的大廈,只因固守的警隊和嘲笑的人群才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發皺的衣服和被投擲了穢物的標語上依然殘留著過時的口號,「打倒艾匹拉」,「拆毀機器人」等文字依然在表明他們的觀點,同時迎來了幾乎所有人的冷眼和噓聲。
大勢已去,民心不再,眾人捐獻的物資和神秘力量捐贈的資金要麼都已經被消耗殆盡,或者被見勢不妙的投機者裹卷著帶走。失去了各種力量的他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在政府的保護下堅持自己的自由。
然而所能表現出的形勢也就只是無聲的靜立和注視罷了。
縱使曾經支持過、讚揚過他們的人群已經毫不遲疑地背離而去,只余聚集過來的嘲笑人群在變得是越來越龐大。就算昔日與之對抗的制服們早已不再皺著眉頭將他們當做威脅,甚至在此時還依然沉默地施以了憐憫的保護。
但是這一小撮最頑固的傢伙們依然不改早已堅定的信念,依然是聚集起來,肩並肩地站在了這處地方,做著必將引來所有人目光的事情。
他們不需要費勁口水的演講呼籲便會協助宣傳,不需要病毒式的彈窗也會主動去關注相關信息。而在發現共同相信的理念陷入勢弱的境地之時,更是會僅僅因一條簡單的呼喚而集結成群。就算沒有在手臂相挽中感受彼此的溫度,也會背靠背地結陣而立,哪怕是承受著無數人的嘲笑和諷刺也依然是視若不見。
他們彼此間並沒有什麼血緣關係來維持緊密的團結,居住之地相距甚遠以致有可能永世都不會相逢,口音各異下甚至會影響溝通,皮膚的細節上也都帶有各自地區陽光和風霜的烙印。
他們卻因技術的幫助知曉了彼此,並在公共運輸的幫助下聚集到了一起。就在此時,此地。
這些人身上之物早已經比先祖們豐富地多,從木頭到紙張,從舒適的衣服到便利的電子產品,都能讓他們的生活便捷而舒適。然而站在此地所做的事情卻是在反對技術,在反對提供了這個技術的艾匹拉公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