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難道是!?
在看到少女身影的那一瞬間,姜爻的記憶頓時回溯到不久前那晚被不斷追殺的驚悚之夜,這突如其來的情形令他有些措手不及,甚至來不及仔細思考。
又是她!竟然追到了這裡……她到底是什麼人?
【管她什麼人,敢害我的都得死!】
「轟隆——!」
隨著又一聲的巨響,姜爻所在的位置頓時被一股急沖而來的氣流劈碎,但姜爻卻已不在那個位置上了。
剛才……是誰在說話?!
姜爻大口喘著粗氣,心有餘悸地看著身邊被劈出的大坑,甚至都沒意識到先前自己是如何躲閃的,而此時那個魔咒般的聲音卻再次從自己的靈魂深處幽幽傳來。
【與其被她一次次追殺,不如……先下手為強!】
「額……!」
空氣的血腥氣不斷刺激著姜爻的神經,胸前傷口帶來的劇痛如烈火般灼燒著他的神識,霎那間,姜爻感到體內那沉寂已久的力量海洋再一次被激起陣陣滔天巨浪,並往靈魂的邊際逐步蠶食。
漸漸地,痛感開始從身體中抽離,這一次,原本那股堵在胸口的炙熱感也隨著能量巨浪四散而去,並開始在五臟六腑中流動貫通,僅僅一瞬間的功夫,姜爻的視野陡然清晰,而那些原本看不見的氣流之刃此時也在他眼中現出了原形。
墨色的妖氣凝結成刃,四散在周圍的空間之中,而那些妖氣卻鏈接著某個共同的「源頭」——一如那晚在別墅秘室中所見一般。
……妖霧嗎?這次倒不使出那殺人白光了?
伴隨著靈魂深處那個聲音的咆哮,姜爻的意識也開始變得恍惚,只見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如鬼魅般閃過了那密布的妖氣之刃,沖向了那道扭曲的「妖魔」身影!
隱約的紫光在姜爻周身浮現,在姜爻穿過那「妖魔」身體的那一瞬間,由妖氣鉤織的扭曲身影便轟然消散,但姜爻卻並未做任何停留,此時的他眼中的目標只有一個,便是那控制妖氣的最終「源頭」——
【殺了她!】
少女的身影越來越近,但姜爻耳邊的聲音卻是越來越遠,只剩下靈魂深處那震天的咆哮充斥耳際。慢慢地,他感覺自己的意識似乎正在被絲絲抽離,視野也慢慢在變窄,最後只剩下迷霧中的那道微微顫抖的嬌小人影,以及自己那隻正纏繞著不祥紫光的右手。
我……在幹什麼?
一瞬間的清醒讓姜爻的動作頓時一滯,十年前的某個久遠記憶,在那一刻悄然甦醒。
【殺了她!殺了她!】
殺人……我?
刀刃的寒光,驚恐的尖叫,倒地的男子……那個十年前的混沌記憶在展示了片刻的猙獰之後便再次淹沒在大腦的角落,只留下恐懼和絕望之感揮之不去。
【殺、殺——!】
住口!那不是……不是我!!
「唔啊啊啊啊——」
姜爻捂著胸口痛苦地跪倒在地,周身縈繞的紫光在一瞬間破開所有迷霧,將那少女的身影徹底暴露在他面前,而就在此時,卻見一個矯健的人影隨著一道藍色劍光從天而降,霎時把姜爻和那少女阻隔了開來。
「住手!休得傷人!」一句憤怒的吼聲把姜爻逐漸迷離的神識一下子拉回,模糊的視線中,姜爻只看見一名英氣的藍衣青年正手持利劍,對著自己怒目而視,而在那青年的身後,一名穿著相似制服的嬌柔青發少女正一臉驚恐地盯著自己,渾身顫抖。
你?你不是……
姜爻看著眼前那名完全陌生的少女,頓時驚訝不已,而此時他也忽然在面前的那柄藍色劍刃上,看到了自己倒映其上臉龐。
血紅的瞳孔,密布的紋路,猙獰的面目……見到自己這樣的姿態,姜爻原本有些混沌的意識瞬間驚醒,而靈魂深處的那個嘶吼聲也在頃刻間消弭殆盡。
「我……怎麼會……!!唔——」
嘶吼聲雖然隱去,但體內沸騰的能量卻依然瀕臨失控,姜爻低下頭大口吐著血,他感到他的七竅中,好像有種粘稠的東西正流淌而出。
……已經……撐不住了……
「哎,怎麼又搞成這副樣子,你果然沒我不行啊……」
隨著一道熟悉的嘆息響起,一股似曾相識的冰冷能量,緩緩地流入姜爻體內,中和著那片沸騰的能量海洋。慢慢地,那股割裂身體般的痛苦逐漸遠去,姜爻努力睜開眼睛,卻只看到模糊昏暗的視線中,似乎隱約閃現出了一抹火紅之色。
「你……是……」
話沒說完,姜爻便眼前一黑,徑直倒在了面前這名紅髮男子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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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就是那孩子,親手殺了他繼父……』
『咦~好可怕!怎麼還沒關進去!?』
『說是沒滿13歲……嘖嘖,鑽了法律的空子啊……』
不、不是的,不是我……我沒有殺人!!
『小小年紀就背了命案,這輩子也算是廢了。』
『可不是,連他親媽都放棄他了,也沒有一個親戚敢收留他。』
『聽說啊,他就是個怪物!怎麼還不去死?』
不是這樣的……我沒有殺他!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不相信我……
來去的人影指指點點,睥睨的視線直刺心臟。嘈雜的議論聲中,姜爻只覺眼前的人群越來越高大,仿佛如五指山一般壓得他無法喘息,而自己始終形單影隻,沒有一個人願意幫助自己。
或許我還是……死了的好……
『哼,連我這老太婆都還想多活兩年,你一個小屁孩,說什麼死不死的!』
鏗鏘有力的聲音忽然響起,姜爻茫然地抬起頭,卻見眼前如群妖亂舞的人影中,一位銀髮老婦人的身形慢慢顯現在自己面前。
姜爻望著老婦人那威嚴而又堅定的眼神,心中卻沒有絲毫害怕,相反,一種奇特的安心感從心底漸漸透了出來。
像我這樣的人……也有資格活下去嗎?
『廢話,你的生死可不是由別人評判的,今後的路怎麼走,由你自己決定。』
可是我……已經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那就跟我走吧,我會教你活下去的方式。』
老婦人平靜地說著,取出了一條鑲嵌著紫色水晶的項鍊,戴在了姜爻脖頸之上。
『這枚電光石會保護你,我也會保護你,總有一天,你也會有能力保護自己,以及保護你所重視的那些人。』
姜爻低頭摸著脖頸上的紫色水晶,隨後再次抬起頭,卻發現那銀髮老婦人那雙看似嚴厲的眼眸中,閃過了一絲別樣的溫柔。
『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師父了。』
……
「師……父……」
夢中的身影漸漸遠去,慢慢亮起的視線里,隱約晃動著一位女性的輪廓。
「師父……?」夢境的餘溫尚在徘徊,姜爻迷糊地呢喃著,似乎想抬起手,伸向眼前的那個身影。
「你醒了?」溫和的聲音輕柔入耳,卻不是夢中那個熟悉的音調。姜爻回過神,終於發現此時坐在自己身邊的,是一名陌生的紅衣女子。
「呵,我可不是你的師父。」女子微微一笑,隨即站起身,美麗的臉龐看得姜爻一陣晃神。「不過既然你能恢復意識,那就代表基本無礙了,這裡是『蓬萊』的內部療養室,你先繼續在這躺一會吧,這裡很安全。」
「蓬……萊……?啊!!」姜爻猛地記起了昏迷前的種種,連忙從床上躍起,將視線投向女子身後的窗外。
巨大的陰陽雙星沉默地浮於淡紫色的天際,果然此時此刻的姜爻還依然身處『靈御台』總部,只是姜爻發現窗外的景致一派祥和,人來人往,全然不似自己昏迷前所見的那般地獄景象。
然而令他驚奇的還不止這點,姜爻很快發現原本傷痕累累的自己此時竟然已恢復如初,除了自己的精神多少有些虛弱之外,簡直與先前別無二致,仿佛那場死裡逃生的浩劫如夢境一般,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可是……那些場面,那些痛楚,那些記憶,明明都那麼清晰……怎麼可能是一場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眼下的這名陌生的紅衣女子似乎是解答這一切的唯一人選,但對方卻對姜爻的提問笑而不語,只是微微側過身,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房門口。姜爻順著對方的視線望去,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九……九牙?」
姜爻望著門口那位服裝姿態發生巨變的美少年,竟然一時產生了些許困惑,但令他更為驚訝的還在後面,只見跟在九牙身後的人影,赫然是那位本以為慘死在妖魔襲擊下的『靈御神使』——雲瀾。
「你……你……」姜爻盯著雲瀾那張淡漠而精緻的臉,一時說不出話,而雲瀾則完全無視了姜爻的震驚,反而對著九牙恭敬地開了口。
「看來計劃相當成功,真不愧是九牙大人。」
「呵呵,要不是你之前配合我演了那場戲,我也沒法那麼快就動搖他的心神,讓他中幻術可不容易呢。」
九牙說著走進了房門,對著那名紅衣女子點了點頭。「辛苦你了,紅苑。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紅衣女子會意,隨即離開了房間。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幻術』……?也就是說,我先前所經歷的那些……都是假的?」在紅衣女子離去後,姜爻猛地反應了過來,連忙對著九牙追問道。
「呵,你看到的血洗慘狀確是我的幻術所為,但這並不代表你所經歷的全部都是假的。比如說,那些妖氣襲擊,又比如說……你的失控。」
妖異的光芒從九牙的眼中閃過,姜爻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有些僵硬,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伸出手,輕輕按上了自己的胸口。
「就讓我看看……你這次所付出的『代價』有多大吧。」